2020年1月31日 星期五

《陳情令》世情之 有一種中式捆綁叫家族

一直以來對古裝戲劇都有所偏愛,除了因為有時能看到尚未被現代摧殘的一點古代風雅之外,也是想從一點自古以來根生蒂固的思維中去延伸一點思考的方向。而「家族」在中式思維裡正正是一道永久不滅的捆綁式僵化成見。


在《陳情令》中尤其特別強調的就在於「家族」式認同的社團思想禁箇。劇中的社會形式以不同的家族為一個族群基礎,對個人的評價必會帶上家族,而小宗家也必會依附於大家族來層層遞進形成不同的「政治」勢力,上至成為一方霸主的大宗家若實力在各大家族之上還可以獨霸天下。

故事一開始,本是屬於五大家族的溫氏便因其野心的無限擴大而把其他家族踩在腳下,甚至如暴君般以殘暴的方式讓所有家族聽其命令,一言不合或稍不稱意便可隨意把一些家族滅族。後來溫氏雖被其他家族消滅,卻又有金氏不擇手段想坐上那個至尊之位,以代理為名,行獨裁之實。而這種從家族組成,再層層結合捆綁成一個共同體的社會結構從古至今一直沒怎麼變化。

溫氏被滅後,金氏總想要取而代之。

雖然形成族群能有人多勢眾的好處,但卻也因為捆綁的條件是不容獨立的異議而造成了個體的自我被抑制,失去獨立思考的空間。而那些在從眾的捆綁境況中無法融入的個體,不是被強制馴服,便是被排擠甚而消滅。久而久之,整個社會的思想也變成一潭死水,永難進步。《陳情令》尤其突出了這一點。

魏無羨的個性就在於他的獨立自主,他的想法無法見容於一般家族捆綁的信念裡,甚至因為他屢屢挑戰了那些所謂的「家族世規」而被整個以「家族」教條為捆綁理念的社會所鄙夷,馴服不了你,於是便用各種理由打壓或者消滅你。

他去姑蘇藍氏聽學時沒有很好地遵守那些約定俗成的「家規」而被藍老先生定性為「頑劣」,藍老先生便是代表了中式社會中那些循規蹈矩的教條,而且由於那些教條是被視為「正規」的教條,屬於一種社會的「正道法度」,不遵守便成了「離經叛道」。而在這些「正道法規」之上的概念是「服從權威」,而且要求的服從不是以個人而言,反而是以「家族」為單位的捆綁式服從,也就是只要家中有一人不服從,懲罰戒的方式便是家族全擔。這也是為何虞夫人或者後來的江澄一直無法忍受魏無羨特立獨行的原因。皆因在捆綁式的「家族」命題中,他的舉動只要不符合世俗的「正規」,有一絲不服權威的約束,受罰的便是整個家族。這也是中式捆綁概念中最令人感到心寒,至今也仍無法擺脫的一種惡夢,更是導致社會無法進步的原由。

蓮花塢的覆滅正正就像一直以來古代帝王用以消滅異見人仕的「誅連」極刑,因為一個人的不服,便把同族之人全數消滅。這種誅連造成了個人在社會族群的捆綁下有志難伸,行為也處處受制於族群,因為一個人的跳脫會為全家招來麻煩,那麼在這個人「闖禍」之前,在「家族」這個捆綁群體裡便已經遭到百般打壓了,除非你脫離家族,孑然一身,否則這種捆綁而來的限制就無時不刻會讓你陷入對自我的懷欵裡。

魏無羨在江家本來在江楓眠的寬容之下是可以既保有自我的獨立性,又能在「家族」的捆綁之下做他想做的事,可惜的是江楓眠畢竟也無法以單人的意願去抗衡那些「家族」捆綁而來的禍事,最終江氏的覆滅反而更印證了獨立的個體無法見容於捆綁的俗世之中。

魏無羨因為其獨立的個體性質,看人對事也是以個體去看待,因此他不止在溫氏橫行時願意救助藍湛、金子軒和綿綿,也在各大家族消滅溫氏後出手相救溫情溫寧,只因他要救的這些人,在「家族」的前題之下是獨立的個體,而他認同這些個體,不認為他們應該被捆綁在「家族」的概念之下被隨意消滅。他的這種和捆綁的世俗相異的想法便不見容於所有熱愛以「家族」為名的社群團體,最終使他為了不再給江澄多帶來一次連誅的危局,只能以叛逃的方式讓江澄捨棄他。

魏無羨要江澄對外界宣告他叛逃,表示所作所為與江氏無關

本來獨立出來的魏無羨可以不必再理會那些被捆綁的「家族世規」,但是他不理會世俗卻不代表世俗願意放過他。因為他的能力太強,對於盡受「家族」捆綁所形成的社會,或者說是被單一的「家族」捆綁權力所腐之人,便將他視為會動搖這種捆綁社會基礎的不穏定因素。既然你不受「家族」規限,不受世家共同體的約束,不能為他們所用的,便只能被消滅,不擇手段地清除。這也是他的命運悲摧之處。而這種非一即零,不容任何獨立個體,不容許任何異類的規範也是整個社會無法往前走的原因。正如江澄在勸他回頭時說的,若他與世家的立場相同,他的能力便被視為「是奇俠,是梟雄,是一支獨秀」,但只要他和其他人發出不同的聲音,便會被視為「喪心病狂,罔顧人倫,邪魔外道」。



古往今來,多少走在前端的獨立個體被這些一直陰魂不散的中式捆綁所消滅,大概數也數不清,可悲的是歷史一直在重復,死絕的永遠是這些「魏無羨」們,而不是捆綁式的「家族」概念。這種不能接受異見,只接受同聲同氣的捆綁氏社會共識,才是一代又一代想要有所突破,有所創新的人走不出困局的根本性原因。


不過《陳情令》裡有一個很有趣的小反設,就是魏無羨救下的被稱為是綿綿的一個女子,因為在各世家宗主面前為魏無羨辯護卻被各種諷刺和貶抑,最終她憤而脫離宗族自立,不再加入任何宗族。


綿綿
綿綿本名羅青羊,因為有「羊」字在名字裡,被別人暱稱為「綿綿」。小說中她是一個小宗家的子弟,但在劇中把她改成了蘭陵金氏的內門子弟,還是跟在金子軒身邊為他打理一切的「家僕」。

綿綿一直是金子軒身邊重要的幫手

綿綿在玄武洞裡被魏無羨救過,免了她被溫氏毁容的危險。她也因此一直記得魏無羨這份恩情。在魏無羨上金麟台大鬧並救走溫情溫寧和他們家殘餘的老弱婦嬬之後,各大家族的宗主和主要人物們皆被金氏召上金麟台商討如何處置的問題,當所有人都刻意加重魏無羨的罪名,編派各種不是之際,藍湛之外,只有綿綿發聲為他辯護。只是她的辯護和對這些宗族的質疑卻因為不是跟隨所有人的一致口徑而被其他人視為是她的私心和無理取鬧。勢單力薄,她無從說動任何人,也深刻感受到這種被 「家族」捆綁式輿論貶抑和打壓的無理,她憤而當着所有人的面脫離「家族」。她的傲氣雖然沒為她贏得那些「口徑一致」的人的尊重,但卻讓她獲得了自由。

綿綿憤而退出家族

綿綿的結局很好,甚至可以說她是整個故事裡唯一獲得幸福的女性角色。脫離家族後的她獨自夜獵做她想做的事,後來還遇到愛她敬她,願意放棄所有陪她去夜獵的如意郎君,即便對方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不屬任何仙門宗派,卻能支持和接受她與一般女子不同的事業。

綿綿一家三口

而她能獲得平淡的幸福,不像魏無羨即使脫離仍然倍受敵視和陷害,大概也是因為她脫離後的低調和她沒有能力去動搖那個「家族」捆綁的基礎吧。

中式捆綁的權威式教條不止延續在「家族」中,至今甚至擴大到對「國族」或世界的範圍,要求個體的絕對服從,稍有不從仍是以打壓和消滅的方式去鏟除,要到什麼時候,我們才能擺脫這種家族式的捆綁思維帶來的惡果?

2020年1月21日 星期二

《陳情令》世情之 有一種報恩叫義無反顧

有時真的覺得一個恩情社會,施恩難,報恩更難。前一篇寫施恩的勒索,不免也想寫寫對於報恩的感想。

受人恩惠,在人情世界總是一種欠債,是要還的。然而恩情如何還,還多少才够,卻沒有人能計算清楚。在《陳情令》裡,魏無羨和溫情溫寧兩姊弟卻在償還恩情上都有種義無反顧,都是受人點滴,湧泉以報的人。只是他們這種義無反顧在恩情涼薄的世道不止沒有為他們帶來幸福,反而引來災禍。報恩之難,從他們的遭遇便可看出,也不得不令人感到嘆息。

魏無羨和溫情兩姊弟能成為朋友,甚至是命運共同體,不得不說也是緣於他們在報恩上的那種義無反顧。三人之間的覊絆也是從施恩開始,但不同於魏無羨跟江家的那種恩情糾葛,他們三人之間的恩情回報卻是較為無私的。


魏無羨一開始在水行淵事件中救了溫寧,溫情基於這個恩,也在大梵山上冒着會被溫晁報復的險而設法救他,她知道會有後果,但仍是救了,雖然她的藉口是為了那些族人,但她心㡳卻也是為了報那份恩情。後來在教化司重遇魏無羨,雖然她因為被溫若寒警告而不願插手,卻也因為無法阻止溫寧為報恩而出手。

溫寧的善良讓他牢記着魏無羨救他的恩情,所以不止在教化司時給了他丹藥,甚至在後來蓮花塢被滅之時,冒險去蓮花塢從溫晁手下幫忙救出江澄和奪回江楓眠夫婦的屍身。明知這舉動會為他帶來很大的危險,但是他卻從沒在救助上猶豫。當他帶着魏無羨他們回到夷陵求溫情救人時,溫情雖然也知道此舉必然會讓他們受到懲罰,但她的醫者心卻無法拒絕。我覺得溫寧那種堅定的報恩之心,不去計較報恩後果的義無反顧實際上也是體現出溫情內在的義氣,身教比任何言教都來得有說服力。

溫情教溫寧「只救人,不殺人」

劇中在夷陵堅察寮的那一段是改編過的,相比小說多了一些設計和添加劇情,比如宋嵐的出現,溫情也沒有拒絕給他救治。比如魏無羨為找出可以醫江澄而問她要醫書的情景,她不止借出醫籍,甚至還額外做了一些關懷和幫忙之舉,一些她本可以不予理會的小事,卻都因為她的善良而自然而然地做了。要說償還恩情,其實溫寧救出江澄本也可以扺消了,但是他和溫情卻做了超出更多的舉動來幫他們。後來的換丹,也可以說是超出的恩情了。兩人的義舉便是一種義無反顧。

溫情和溫寧做了很多,但是他們卻從不以恩情來要求什麼。劇中另外一個頗有意思的添加是魏無羨失蹤的時期,江澄在夷陵監察寮釋放了溫情,他基於對溫情的一點情愫說若她願意投靠他,他能保她一人平安,但是溫情拒絕了,因為她知道他就算保得了她一人,卻保不了她家族的人。而她甚至沒有用她曾救過他來做出任何要求。


她有她的傲,明白很多的恩情根本無從計較,不願以此來強人所難。而更深層的一點,是江澄展現出來的舉動,其實已經顯示了他不是一個會義無反顧的人,他做任何事都有他的計較和界限在。江澄在離開前送了她一把梳子,說她可以憑此再來請他幫一次忙,他的這個「給予」在我看來就是設了限,幫多少,幫到哪裡,其實已經有了一種框框。溫情很清楚這個限在哪裡。所以我對於後來在亂葬崗上,溫情還他梳子時,江澄問她為何沒有去找他請他幫忙時,溫情回問他:「你會義無反顧地帶我去救阿寧嗎?」的這句話印象深刻,而江澄的沉默便證明了他做不到。



相對於江澄的設限,魏無羨卻是跟溫情他們一樣義無反顧的人,正如他一開始救溫寧時的理所當然,救藍湛和金子軒時的無所畏懼,為救江澄而寧可自己淪為修為盡失之人,到後來為了幫溫情從窮奇道救出溫寧和他們一族的人時的不顧一切,魏無羨體現出來的義無反顧都不是以己身利益為主的施恩和報恩,他只是本能地為他認為對的事去堅持和行動。這種行為是很少人能够做到的。

「這些事總得有人管」堅持為對的事行動

魏無羨後來叛出江家隱居亂葬崗,除了是迫不得已的選擇,其實也是一種義無反顧的決定,他不能連累江氏,也不願只有自己脫身來換取平安,所以當江澄說他若不做他認為正確的選擇時他就保不了他之際,魏無羨只能無奈地說「保不了,就棄了吧」。江澄的設限於此,便襯托了魏無羨的無私。

「保不了,就棄了吧」

人都是自私的,不論世道過了多久,從古自今,人都免不了以私為限,也因此無私才會顯得偉大,令自私之人慚愧。然而慚愧引發出來的卻是嫉恨,魏無羨最終沒有得到因為無私而應得的讚譽,卻反而因此被人污蔑為邪魔外道,真的是很諷刺的一件事。

2020年1月17日 星期五

《陳情令》世情之 有一種恩情叫情感勒索

因為在整理想法,所以又緩慢重看一些細節,看到蓮花塢覆滅那邊勾起很多想法,是關於人與人之間的恩情計較。



魏無羨被江氏收養後雖然看起來很好,免了流浪之苦,又深得江楓眠和江家姊弟的喜愛,但是卻也非無憂,他後來的走向我覺得跟他在蓮花塢的尷尬處境有相當大的關係,會這麼想就要從虞夫人對待他的態度說起。

記得閱讀小說時就覺得虞夫人這個角色有太多的既視感,她有太多令人討厭的地方,尤其在她對魏無羨的態度上。電視劇中的她雖然一樣討厭,但是因為某些細節淡化了她的一些討厭之處,反而讓人覺得她可憐。只是在我的觀感中,與其說她可憐,不如說她是固有文化中情感缺失的一種常見例子。

情感缺失的人,最常做的是情感勒索。因為自己得不到,於是便勒索別人去強迫別人的情感回報。

虞夫人對魏無羨是充滿怨恨的,但是她的怨恨卻是來自於她自己對情感缺失的遷怒。她和江楓眠的婚姻是她強求而來的,明知江楓眠無意於她,卻仍是依仗了家勢去強求了。雖然強求了,但是我推測她和江楓眠大概也有過幾年正常的夫妻生活吧,或許不到恩愛夫妻的程度,但江楓眠某程度上還是尊重她的,直到江楓眠把流浪的魏無羨接回家。

魏無羨是藏色散人之子,而江楓眠傾慕藏色散人,只是傾慕歸傾慕,我覺得江楓眠卻是個自律也君子的人,他並不強求什麼一定要得到或是要求回報,領養魏無羨只是基於一種愛烏及烏的善意。而魏無羨討他喜歡也是基於他的本性讓江楓眠欣賞和認同,他們之間的情感關係不太牽涉恩情。江楓眠是於他有恩,但並不認為需要為此而挾恩去要求魏無羨做什麼或不做什麼。

虞夫人本身因為出身在世家大族,身份上有種自傲,對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階級觀念,也連帶對於身份比自己低下的人有施恩心態。在她的眼裡,魏無羨因為他的父親本來是江家的家僕,加上他又是被領養回來的,在她心裡就有了尊卑之分,認為江家給予魏無羨的是一份天大的恩情,也因此,她在遷怒的情感之外,也有一種以恩情為勒索的理直氣壯,覺得自己有權力去限制魏無羨,有權力去對他做出各種打駡懲罰。所以魏無羨的真性情被她視為了麻煩,也常常被她掛在口中成為一種像是要自我實現的咀咒。她的這種「咀咒」最終也成了江澄對魏無羨下意識的偏見。

「遲早要給江家帶來大麻煩」是虞夫人念念不忘的咀咒

蓮花塢被滅之前,她把江澄和魏無羨丟上船要讓他們離開之時,她仍不忘要駡魏無羨說是他為江家帶來的災難,甚至以此要求魏無羨「死也要護著江澄」。她覺得魏無羨的身份比江澄低,「家僕」理所當然是要「護主」的。這兩個點在我看來就是一種情感勒索。一種“你既受了恩惠,就得以命來還的”恩情勒索。她的這種恩情勒索後來在江澄的身上延續了下去。

虞夫人要求魏無羨死也要護江澄

我覺得江澄會那麼在乎「雲夢雙𠎀」的諾言或許也是因為魏無羨說過要做他的下屬,而魏無羨在說那個諾言時是無論做什麼都比江澄強的。他說要做「下屬」大概在江澄心裡也有一種受恩便要還的心理在。至於後來他對魏無羨的恨除了把失去雙親和江厭離歸疚於魏無羨之外,應該也有因為情感勒索失敗的因素在。江澄在成為宗主之後,因為身份上的轉變,他便無法再容忍魏無羨的隨性,也開始了對他的種種要求。他的要求其實正正是往虞夫人過去所要求的那個方向走。

情感勒索是很微妙的一種心態,很多時候人其實並不為意自己在做情感的勒索,只是認為那是自然不過的事,就像很多父母以養育之恩來情感勒索子女的絕對服從般,那種包裹在外的「恩情」都緣於自身的一種情感缺乏,於是向外求,以一種「我是為你好」、「我為你做那麼多,為何不聽話」等的心態來要求別人要有所回報的勒索。

相較於虞夫人和江澄對魏無羨的限制和要求,江楓眠和江厭離對魏無羨的情感卻是較為無所求的。江楓眠打算回蓮花塢救虞夫人時只是拜託魏無羨要看顧江厭離和江澄,跟虞夫人要求他要死護的口吻相比就有種天差地遠的感覺。

江楓眠希望他好好看顧江氏姊弟

後來他們被救到夷陵監察寮時,江澄因為失丹而自棄,魏無羨自責之時,江厭離並沒有怪他,因為對她來說,事情的發生並不是魏無羨的錯,她不認為他需要負責任。

事情已經發生,怪誰有用嗎?

就算是到後來金子軒被殺,她對魏無羨也不是怨,否則她不會下意識因為要救他而死。在江厭離心中,魏無羨就是她的另一個弟弟,她對他好也是一種單純的喜歡,不求回報的情感。她的這個情感是江澄無法體會的一種情感。

江厭離為救魏無羨而死

不是說受人恩情不用還,只是對於如何去施恩卻總覺得是種很難說的行為。在我們的文化裡,雖常勸人要施恩不望報,但不求回報的人卻是絕對稀少的,更不用說那些挾恩而對別人要求多多的情感勒索了。

其實對我來說,魏無羨的換丹已償還了他受過的恩,把最重要的修為奉上,甚至也死過一次以償還那些怨了。但是重回人世,卻依然要承受江澄的怨恨不免覺得這種情感勒索的人情債真的很令人無奈。何時人才會學懂別以恩情來換情感?

2020年1月14日 星期二

《陳情令》世情之 有一種教育叫經驗分享

在《陳情令》中有一點我覺得很有趣的是魏無羨在重回人世之後跟那些小輩相處的情景。做為一個「前輩」,他很自然而然地就會在跟那些經驗尚淺的年青小輩相處時把自己的經驗傳給他們,而且他用的方式也不是像老學究教學那般以刻板的教條方式去教別人,而是以一種像是朋友之間分享經歷的方式讓那些小輩們從中學習,這也使得那些尚不知他身分的小輩們很愛親近他。他的這種以分享為主的教學方式,其實更像我們現在常常在提倡的教育方向。

魏無羨的經驗分享是一種很無私的分享,他並沒有計較着什麼東西可以教什麼不教,只是基於一種年長者對年青人的愛護,所以無私。

他在莫家莊重回人世時遇到的是藍家的一眾小輩,大概也因為他自己下意識對藍家的信任和喜愛,所以他對這些藍家的小輩也極盡保護,會查看他們用的招陰旗畫法對不對,會在他們困惑時用不着痕跡的方式去提醒,甚至也在他們遇上凶險的惡靈時幫忙解決。又如在大梵山中,教導藍氏子弟時便是以反問的方式去讓他們自己思考再得出答案,這樣受教的人才會懂得從經驗中去尋找解決問題的方式,比起那些只能以教條規範,以強背規則所得的知識更能有效應用在世事上。

「你們藍氏能不能少教一點仙們禮儀,多教一點實用的行不行啊?」

藍氏在整個故事裡其實也算是一個教育的機構,因為幾大家族裡,只有他們家有辦「聽學」,很多世家子弟到一定的年齡都會去藍家「聽學」一段日子,會教一些各世家的歷史,仙門的規範禮儀等,大概像是一種常識教育,讓少年在成人之前對世情有一些了解,也養成一些對人情世故的應對。感覺也像是如今的教育制度般。不過藍氏的教育有很大程度上只着重於一些世間規範和禮儀教養,限制了個人的獨立性,反而有種像是要把人的行為都教得像教條式的規整般一模一樣。

藍氏聽學

說起來,魏無羨其實也算是這類舊式教條中的受害者,雖然他學業智識都很好,但是對於那些規範禮儀卻極度不適應。他的獨立自主性格便也成了在這樣的教育下唯一的「邪魔外道」了。題外話,對於藍啓仁老先生來說,魏無羨大概是他教育生涯裡唯一的污點吧,不僅沒有教化好,還拐跑了他最引以自傲的學生藍忘機。

談回魏無羨的經驗分享,對於魏無羨來說,小輩之中金凌和藍思追是兩個他比較關心的人。

金凌因為是江厭離的兒子,魏無羨對他有一份愧疚也有點長輩愛護小輩的自然親近感,所以當他在看到金凌的囂張時便想要教育一下他,出發點是希望金凌不會因為性格而吃虧。

覺得金凌繼承了他父親和舅舅的壞習慣

而他最先教他的是說「謝謝你」和「對不起」。因為他之前不知金凌是江厭離的兒子而說了不好的話,因此他很鄭重地在跟金凌重遇時道了歉。「謝謝你」和「對不起」這兩句其實就是很基本的做人道理,然而很多人卻都忽略了這兩句話的重要性,常常因為面子問題在該謝時沒說謝,該道歉時不道歉,任由一些誤會或者怨恨繼續下去,最終使得那些恩怨無限發漲而失控。魏無羨上一世其實在人情上吃過很多虧,所以才會對金凌提點這個。


不過他也沒有用教訓的方式去教育金凌,反而是先以身作則,先跟金凌道歉,而不會像其他常見的長輩為了臉面從不跟小輩道歉,這是魏無羨令人喜歡的地方。江澄是一個嘴巴很壞的長輩,就算錯也從不道歉,對金凌更是常以要打要駡為脅來管教,就算沒真的打,但那種以口傷人卻從不缺席。所以對金凌來說,魏無羨的道歉其實也讓他真正體會一次被年長者由心尊重的心情,埋下了一點親近的因子。

後面還有一次他在金麟台遇見金凌時,還教他如何跟別人打架。用意其實也並非是要教他欺負別人,而是面對別人的欺負時知道何時可忍,何時應該堅持自己,即是教他如何保護自己,也讓金凌能懂得如何把內心的情緒發洩出來。這種事也是其他人不會教他的。

「不轟轟烈烈跟別人幹幾場,你的人生就不完整。」

至於藍思追,因為一點淵源,他本能上對魏無羨有親近感,魏無羨也喜歡他乖巧的性子,加上他是藍氏子弟,所以魏無羨也總會在看到他時多提點幫忙,還會想把自己的經驗教給他。思追是藍忘機教出來,本身也很聰明,所以魏無羨在提點前會聆聽他自己的想法,再適時以一些反問或者一點線索去讓他自己思考,這樣一來,思追會更明白自己所缺乏的知識,也更懂得如何去增進自己的學識。

細聽思追自己對莫家莊之事的分析

在義城的故事線中,除了金凌和藍思追,還有其他的小輩們也在。他便趁着跟這群小輩一起的機會分享一些知識,讓他們日後若再碰上無解的事也能有多一些常識可以備用。例如解屍毒,例如如何觀察和思考事情的方式等。


他的分享對於這些經驗尚淺的年青人來說會是一些很有用的知識,一些他們未必會在自家那些古板的長輩身上明白,而且他的引導和分享並不是以高高在上的口吻去說道,而是以一種玩樂的心態讓他們了解,這種教育的方式其實更有效。這也是我覺得魏無羨有趣的地方。

故意讓小輩們去看外面,經歷一點驚嚇,用意是讓他們體驗

教育雖然是一個很古板的名詞,但是「教」其實若能用分享的方式,把經歷分享出去,人與人之間的經歷傳承便能更有效的延續下去。而「育」便是把一些種子埋下,讓後來的人能以他們自己的方式去成長。看魏無羨和這小輩們的交流,總覺得他也像在埋下一些種子,期願着這些小輩們能有茁莊的一天。

2020年1月9日 星期四

《陳情令》世情之 有一種創造力叫邪魔外道

創造力是一個社會能否進步的基礎,而創造力除了是人的天性有否之外,也是需要一個開放的社會空間和寬容人情去接納那種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和實踐力。創造力總是有很多人想要擁有,也很多人希望能成為第一個發明物事的人,可惜的是當真的有人走出第一步,走出安全區域,創造了新穎的物事之時,能够全心去接受,甚至去肯定那種創造力的,卻很少,大多時候,那些創造了新物事的人,在保守的社會裡都會被批為「邪魔外道」,更甚的會因為那種創造力而落得下場淒慘。

在《陳情令》裡,最有創造力的人就是魏無羨,他不僅是發明詭道術法的人,也自創了很多有趣的物事,雖然正派人仕們對他總是喊打喊殺,卻又對他制作出來的東西虎視耽耽,爭奪不已,比如不夜天上人人去搶的陰虎符;比如口說要挫骨揚灰消滅掉,卻又被暗藏起來的溫寧。陰虎符威力強大,是他用玄武洞中取得的陰鐵劍煉就,前無古人,可以同時操控萬千傀儡。溫寧因為身死而成了傀儡,但是魏無羨卻修複了他的靈識,讓溫寧成了有自己意志的凶屍,戰力強大,成了保護他的最強「武器」。後來雖被金家藏了起來,但似乎沒人能操控他,直到魏無羨回來後,對他的命令有感,便又再出現在他身邊保護他。



除了這兩個非常厲害的「武器」,他做出來的小玩意也被大眾拿來使用,例如吸引邪祟的招陰旗,用以尋找邪靈的風邪盤,和各式符咒等。

魏無羨回來時檢查藍家小輩們使用的招陰旗,確認他們沒畫錯

魏無羨做的風邪盤也是很多人愛用的㝷找邪靈的器具

自創的符咒,用來牽制別人的行動

魏無羨的創造力,除了他的天賦聰明之外,也是因為他的愛玩和不拘小節,讓他能跳脫出尋常的思考規則和想像力,加上在江家時給予他的舒心自在,並不以教條規訓來限制他,才使得他有那種靈活的心思去思考和創造一些不一樣的事物。

他的創造力在我看來有點走陰性力量的方向,在那樣一個尊崇陽剛至上的保守社會,他的這種陰性力量便成了相反的異類,也無可奈何地被整陽剛社會打壓和反對,也是為何他最終無法融入那個社會空間和人情世界,成為人人喊打的「邪魔外道」。他的名言「要一條獨木橋走到黑」就是因為他在廣闊的陽關道上找不到出路,找不到可以立足之處,便只能自己去開創一條獨木橋的路走下去。陽關道便是俗世中所謂的「正道」,而「獨木橋」便成了「邪道」。

故事裡有幾個很堪咀嚼的細節便呈現他的那種創造力,跳脫正道的想像力和實踐力。

其一像是去藍氏聽學時被藍老先生查問時他反問的問題。藍先生舉了一個惡靈的例子問他如何處理,他在思考之時先生讓藍忘機回答,藍忘機答出了標準答案的三步曲,但是魏無羨在那三步之外,卻希望能找到第四種方案。他覺得標準的三步曲以抑制為主,但很多時候抑制的效果都不好,若能像治水一般以疏道為主,很多事情或許能得到更好的結果。他的提議其實很有意思,若是有能放開心胸去接納這些思考的先生,那麼說不定就能創造出更多更有效,甚至能更好解決問題的方式,就算不能,至少也證明了一些東西為何有效,一些又為何無效,或許能引發更多更廣的想像空間。

提出疑問

藍老先生問他要如何實行?他答尚未想到,藍老先生便說「等你想到,那世間便容不得你了」,這也成了之後當他走上詭道後的結果。這個「不容」其實便是一種「抑制」,當想法跟常規不同時,世人多是選擇排斥而非接納,甚至連共同去研究是否可行都不肯。

其實我覺得藍老先生被他問時也有種為顧及顏面而不答的行為習慣。藍老先生的否決便是他一生的教條所在,也是俗世的常規,對這些常規而言,「正道」的標準答案以外的東西,都是邪魔外道,不可議。在藍老先生眼中,魏無羨就是個離經叛道的人,而他糾正他的方式也只能用他的常規懲罰方式——抄家規、戒尺體罰等,只是那些懲罰對魏無羨來說卻無法抑止他對新的可能性的好奇心,他最終還是離開了所謂的「正道」,往「叛道」而去不回頭了。藍老先生的古板其實就像我們現在的那些填鴨教育,不求你思考,只要你服從。

其二是他對於換丹的接受度,有創造力的人對於可行的事物都有好奇心去嘗試,也願意冒險,既便是別人沒有做過的,沒有可以參考的,只要可行,也會想要去嘗試,因為只有實踐才能找出新的可能性。

求溫情幫忙時就算知道只有五成機率也想嘗試

沒有人做過的換丹術,成功率只有五成,但是為了江澄,他選擇了讓自己來承受那個失去金丹的平庸,他在求溫情答應幫他換丹時便說了他自己就算沒有金丹也能找其他方式去做他想做的事,但是江澄不能。意思也很明白,就是他仍可以找他的「正道」以外的路,但江澄卻是只懂走「正道」的人,如果無法跟循「正道」的方向去走,他便只能成為廢人。感覺真像那些考試只求分數,讀書只為證書的學生,只懂得遵循着社會訂下的規則而走。

其三是他的想像力在於他的無聊,也是種天馬行空。躲在亂葬崗的時期,他時間多,除了偶爾下山走走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研究一些可以用在除靈鎮惡的東西上,因為他制作的東西對於尋常人來說也是簡單易用又有效的東西,所以小說中也有提到人們會稱他為夷陵老祖也是因為他創造的那些東西,還有很多世家以外的人想拜入他門下,也有很多人藉他的名義去賣些符咒賺錢。他的名號能成為賣點其實也代表了他做出來的東西的確有用。

正如那些對他喊打喊殺的人在他死後便收刮他留在亂葬崗上的東西。薛洋後來能復制出半個陰虎符便是因為金光瑤給了他魏無羨的手稿。而一些其他的東西在他離開後也被很多人拿來用。那些東西都是被那些人評為「邪魔外道」的東西,但人總是口說不但身體很誠實,喊打喊殺的人實際上都覬覦他做出來的東西,想用那些東西來成就自身。

諷刺的是在魏無羨被陷害除掉後,人們使用他做出來的東西卻只懂保留,而無法再創新。印象中小說有提過魏無羨本想再改良他制作的風邪盤,可惜後來沒有時間了,而他不在之後竟也沒有人再去改良,只是照用不誤。這讓我不免會想,整個中式社會裡從古到今總是重復着把提問的人解決,不接受新事物也不願去想像新的可能性,永遠是有了一個模版就不斷複制,不思進取。更甚的是當東西不能為己所用時,便以「邪魔外道」的名義來打壓,還不擇手段去搶奪來據為己用。不夜天上那一幕幕搶奪的戲碼就能道盡這種強盗所為。

除了創新,魏無羨在使用陳情笛方面是從藍氏的音律術中延伸出來的術法,這也算是另一種從原有的物事裡再去想像和改良的創造力。



其實整個故事裡還有一個人比較有意思的是藍家唯一的女宗主藍翼。

藍翼在小說中只是提過名,但是在劇中卻添加了她的戲份。她的特別在於她是藍家唯一的女性宗主,而且她創出了「弦殺術」,算是藍氏絕學中最強的一種攻擊之術,也是唯一在故事裡有專稱的一種攻擊術,其他像是劍道之類的也不過就是用姓氏取名而已。這個設定也不知是故意還是只是巧合。不論是巧合還是故意,都有種微妙感。而且在劇中,當魏無羨和藍忘機誤入寒潭見到她時,她提起被困在那裡的理由,便是她希望能利用陰鐵來創出新的路,這點竟和魏無羨的想法不謀而合,雖然她失敗了,但是她的願意嘗試卻又是一個打破陽剛路數的陰性力量。


藍翼的失敗其實在於她得不到的支持,因為她的女性身份,在男性為主的藍氏保守家規中其實要面對更多的制肘,她的提議不僅沒有得到族人的支持,連身為她好友的抱山散人也沒有認同她的想法。我總覺得藍氏並非無人,若有人願意站在她的身邊去支持她,甚至若她的好友也能支持她一起去創新,或許那個陰鐵的使用問題可以更早得到解決,只是可惜沒有。

說實話,看這齣戲除了人物之外,這些有趣的點滴也是它堪咀嚼的地方。想到「邪魔外道」這個意義,不免會覺得跟現實世界何其相似,既視感何其多。

2020年1月5日 星期日

《陳情令》人物之 有一種鬼靈精叫阿菁

阿菁是一個特別的配角,在義城故事線裡起了很大的作用。小說裡寫她天生白瞳,所以看起像瞎子,但實際上她看得到,她的白瞳方便她假裝瞎子博取人們的同情,流浪時多能得到一些好處。劇中她沒有白瞳,但是裝瞎卻不變。而且裝瞎是最重要的一點。

鬼靈精阿菁

阿菁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因為是孤兒,所以隻身流浪在外。雖然年紀不大,卻因為常年在街頭討生活,看盡人情,對人對事便有防心,也很懂得趨吉避凶。眼盲雖能騙得一些有同情心的人施捨,但也不是必然,所以她常常會偷別人的錢袋,會碰上曉星塵便是從她偷他的錢袋而起。

遇上曉星塵後決定跟着他

曉星塵雖然拆穿了她偷錢之事,卻也保護了她不被別人打,她便因此跟定了他,除了是求保護,也是因為看他是真盲,大概也有點想佔便宜之心,不過跟着他的時間久了,她卻成了真心想要留在他身邊的人,甚至也有點反過來想護他的舉動。曉星塵雖然年紀比她大,但是因為從小是修仙問道的出世人,對於世俗人心其實有種天真,這也是為何他會被薛洋騙得很慘而死的原因。我覺得某程度上阿菁那種懂世故的鬼靈精反而幫了曉星塵。

阿菁對人的善惡的直覺很敏感,所以在他們碰上薛洋時她便直覺那是一個壞人。因此她才會在薛洋測試她時警覺性非常高,甚至能騙過薛洋。當然她對薛洋威脅不大,所以薛洋就算有疑,卻也不是很防她。阿菁其實也明白自己無法對薛洋做什麼,所以她只能在旁邊觀察,卻也無法揭穿他做了什麼。

知道薛洋在測試她,所以很小心

她、曉星塵和薛洋三人一起過的幾年時間,大概是她最煎熬的一段時間,不止怕被薛洋發現她眼睛能看,也要想辦法讓曉星塵不被騙,雖然她的能力有限,無法真正阻止什麼,但是卻為事實真相留下了見證,這是她的勇敢之處。

阿菁的鬼靈精為義城線這一段故事添加了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尤其是她死後的執念,一直想要把薛洋的事讓別人知道,做鬼也要讓薛洋付出代價,也幸好遇上了魏無羨,能在共情中了解她所知所見,為曉星塵的死還回一個公道。而且她還幫了他們一把,讓薛洋最終能得到他應有的結果。雖然她也因此再死了一次,於她卻是完成了心願。

阿菁一直想把曉星塵的事告訴別人,幸好遇上魏無羨

劇中的阿菁頗符合小說裡的印象,是個活潑也可愛的角色,雖然命運有點坎坷,但是對她來說應是不枉這一生的。而且對於這樣的一個女性角色,我覺得很有意思。鬼靈精是一種聰明世故卻又有點赤子之心的人,而阿菁不止做人時鬼靈精,變成鬼了也是用盡方式去完成她的心願,這點其實很令人佩服。而且不屈不撓地要把真相告訴別人,這點執著和勇敢也是在不分黑白是非的世道很難得的一種堅持。


2020年1月2日 星期四

《陳情令》人物之 有一種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叫薛洋

薛洋在《陳情令》中可以算是個惡的存在,但是在惡的背後卻看得到他那顆渴望被善待的心。他的惡雖然有一種像是人性本惡,但是他的經歷和成長背景卻又很合理地催化了他的惡,讓人在恨他之外,卻也不免會看到人可憐之處。


薛洋在小說中只是在義城那條線才出現,但是在劇中卻是在溫氏的陣營中已經出現了。他和曉星塵與宋嵐兩人之間的恩怨也提早出現在魏無羨眼前。這個改動基本對三人的故事線影響不大,所以改動也可以接受。


說回薛洋,他的惡一開始就展現在他對常氏的報復上。因為年幼被斷指的怨恨而屠戮了常氏一家幾十口人,而且他在殺人之事上也有點隨心所欲,睚眥必報之外使用的方使也是怎麼想就怎麼做,不會留任何憐憫。除了殺人,他在報復曉星塵上也用了非常手段,既牽連曉星塵的好友宋嵐的師門,使得宋嵐在極度悲傷之下與曉星塵的友情有了裂痕。後來更是在被曉星塵救了之後,欺他看不見而利用他殺人,設計他做違背自己信念的事。他的報復手段,無論在什麼人的眼中,都是極惡的一件事,也是極喪心病狂的舉動。


只是這樣一個極惡的人,在他臨終前卻讓我們看到他的可憐之處,雖然這難以洗刷他為惡的罪,卻又不免讓人想知道極惡之人是否真的不能感化,又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會讓這樣的一個人有所感念。薛洋手中那個糖,大概就像一顆種子,是曉星塵埋下的一點善意,雖然曉星塵卻為此付出了生命,還是以萬念俱灰的自刎形式。

薛洋的話讓曉星晨萬念俱灰

薛洋的性格就像一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一直沒有長大,也一直停留在為了吃糖可以不惜代價的執念上。他的要不到糖不止是喻意上那種,也是他的實際遭遇。因為年幼渴望而不得,使得他後來隨身帶糖,給自己一點甜來安慰內心中那個無法長大的小孩怨念。


那一點甜,在我看來也是他從小無法得到情感的替代。因為從小就是孤兒,總是為了要活下去而掙扎,只能用惡的方式在殘酷的現實下達到目的,所以他從未被善意對待過,那種「甜」的情感只能從糖裡去體會,卻沒有人能給他。

然而在被曉星塵救後,他雖然沒放下之前被曉星塵教訓的恨,但是在跟他的相處中卻也漸漸體驗到被善意對待的「甜」了。這大概也是他為何會一直留在曉星塵身邊不願離去,甚至後來還去把當年沒被他殺死的常氏遺孤以極殘忍的方式處理掉,只因為常氏遺孤曾拒絕曉星塵的幫助,讓他蒙受了污名。他雖否認了這是為曉星塵報仇,卻不免令人懷疑他的否認只是不願承認而已。他臨終前的回憶裡,對於無法留下曉星塵,甚至無法修復他死後的靈識的那種崩潰都看得出來他對曉星塵的在意,而那種在意便是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一種情感。

等待曉星塵會變成任他操控的傀儡的薛洋

那種從曉星塵身上感染而來的情感,被善意的對待,是他一輩子渴求卻從沒在任何人事物身上得到過的「糖」,然而卻最終被他自己摧毁了。當他在臨終時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曉星塵最後給他的那顆糖時,大概也只能以遺恨的心死去了吧。


不得不說,薛洋手中的糖這個喻意在這個故事裡有很深的無奈感,也很堪咀嚼,使得這個角色在令人恨得牙癢之外,也不得不帶一聲嘆息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