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也明白除了賺錢,也必須得散些錢才能讓自己的運保持良好,因為算命畢竟也是向老天偷得的一點先機,做多了怕會反撲到自己心上。
算命這行做了好一段日子,因為前幾年算中的一件大事讓他聲名大燥,於是有更多的人湧來找他算命,預約已經排到兩年以後了。
最近,他開始感到很容易累,身子出現一點一點莫名其妙的紅點。那些紅點一出現,就會在三日後消失,然後隔一天變成黑色斑點出現,就會一直留下來了。目前在四肢上各有三點,胸口剛剛出一點。他有點心緒不寧,總覺得像是有甚麼會發生般。他想幫自己算算,可是每每在算到一個地方時就會忽然算不下去,彷如有甚麼力量在阻撓着自己般。
他覺得恐慌,怕有甚麼大的災難會降臨。心底煩躁着。他推了一些預約,想讓自己沉靜一下,順便放自己一個假,出去散散心。這是他消除不安的方式,之前幾次遇到瓶頸都是如此消除的。
他的出行是到一個近山的小鎮,那裡是一個近乎與世隔絕的小地方,人文純樸,沒有城市的喧囂,適合避世。他是無意中發現這個地方的,自從來過之後,他發現自己的靈感增強很多,似乎冥冥之中有着一點甚麼讓他獲得這種能力。所以每次感到自己不太順心時他就會到這裡來小住一段時間。住多久他沒有預定,只是看靈感的回復情況而定。可以是幾天,也可以是一兩個月。
這一次的到來,他感到有一點點不同,但他說不上來那是怎樣的不同。環境依然清靜,山水一樣自然,人們依然純樸,一切都如同他上一次來一樣,唯一不同的應該是他以前租住的房子這回多了一個和他一樣的外人。那個人租了他房間的對面,屋主跟他提起時他並不為意,但住下來之後才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沒有正面碰上那個人,但卻常常會在睡夢中感覺到對方回來時的聲響。他是淺眠的人,既使是很小的聲音,他也會感覺到。雖然那人不是每天都晚回,但每隔一兩天的一次就會弄得他驚醒。他開始不耐,決定跟屋主反映,看能不能請對方搬到另一間離他遠一點的房間,或者他搬到另一邊去。他很不想離開這一間房間,因為這間的環境特點組合起來是最適合他的。
屋主告訴他,那個人再過幾天就會走了,請他忍耐一下,因為其它的房間都有預定,要更動的話比較困難。他想,也好,就再忍耐幾天。
在對方將要離去的前一天,他終於在餐廳碰上那個人。雖然從沒見過面,但他就是知道那個人是住他對面房間的人。而他從對方的身上看到一點點不同的氣色。那氣色是他從沒有在任何人身上看到的,薄薄一層彷如雲煙罩住的感覺,他一開始以為自己眼花,但那層薄煙就是圍繞着不散,使他看不清那人真正的面孔。
他的注視讓對方察覺了,那個朝他的方向瞟了一眼。他向那人走去,停在那人眼前時才發現自己無意識地動作。心底暗暗感到吃驚,但強作鎮定。
那人作了個請坐的手勢,對他的出現沒有任何驚訝的感覺,似是料到他會過來,又似是他讓他過來的一般。
他順從地坐了下來,心裡盤算着該如何開口。
那人忽然開口了:「甚麼都不必想,我會算命,你的事我心中有數。」
他一驚,然後又按下自己的驚訝,想着既然對方如此說,就看看對方的本事,畢竟自己對算命這種事還算得上是很有能力的人,不妨看看對方會如何說他。如此這般,按下心中的躁動,等待對方再度開口。
「你是個以算命為生的人,這個職業你做了十五年了。」那人慢慢道來。
這事不難猜到,畢竟以他在城中的出名度,要找他的資料不難。他如此想着。
「這的確不難看到,不過你會做算命卻是因緣際會讓你碰上一個關鍵以後才開始的。」那人續道。
「在你二十五歲之前,你家中的親人一個一個因不明的原因染上風寒,本以為是小事,卻一個一個都無法痊癒而病故。你很無措,不知道做甚麼可以改變這種情況,你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所以離開了家。」
他被這番話撩起那些很久沒想起的回憶。不錯,當年家人一個一個在他面前倒下,他驚恐,怕下一個就是自己,所以當最後一個兄長在眼前病倒時,他就逃出家裡,害怕那不知名的病毒會連帶拖他下水。
他離家之後便沒有再回去過,所以他並不知道兄長是不是跟其他家人一樣也病故了。他覺得應該是,因為他在城中出名以後,也沒有任何人找上門來跟他說兄長的事,或者兄長也沒有出現過。所以他一直以為兄長應是身故了,再不然也是覺得他寡情薄義地丟下病重的自己而決定斷絕關係。他不願也不想回去,也就任由那件事存在心底深處,沒再去想,久了也漸漸淡忘。現在卻被提起,他有點狼狽,暗暗在想這人是何方人仕,居然會知道這少有人知的事。
「你的能力是你在逃到這個小鎮後漸漸浮現的,一開始你並不清楚這能力,但在不斷從人們的面譜中解讀到一點端倪時,你就小心地觀察了那些被你看破的人的結局,他們都一如你所解讀到的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因此你明白了你的能力,並且開始以這能力謀生。」
這一點也符合,他的確是從這個地方開始有了算命的能力的,一開始他並不清楚,只是他常常在人們的臉上看到一些奇怪的顏色,他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因為跟旁人提起時別人卻又覺得他說得奇怪,因為他評論的那些人的面色在別人眼中並沒有出現。尤其當他看到一些臉上有黑霧的人時,他心底就浮現一種怪異的感覺。後來證實了那些有黑霧浮現的人都是將死之人,差別只在黑霧的濃度和他心底那不祥感覺的深淺讓他知道那將死之人的大限是早是晚。
因為那感覺的準確度,他決定以此為生,算是走投無路下的另一條出路。而事實證明,他這條出路走對了,他的準確性讓他成了城中有名的算命師。而他為了精進自己的算命術,除了現有的這種觀色和直覺能力之外,也去學了術數計算,讓自己能更有效地算中別人的命盤。
「你最近心煩的是身上出現的斑點和直覺能力的倒退。這影響了你的準繩度,所以你才會回來,希望能在這邊再度增強自己的能力。」
再一次說中他的心事,讓他越覺心驚。可他始終看不清對方的臉形和表情。那層不知名的霧始終繞在對方的臉上散不去。
在聆聽對方的聲音時,他感到自己的集中力開始退去,彷如就要睡著,不論努何努力,眼皮都將要上。
在意識即將遠去之時,他看到對方臉上的霧漸漸消散,輪廓漸漸清楚起來。那臉形看起來好熟悉,有點像自己,但怎麼可能。他想着。在閤眼一刻,那霧終於散光了,而他眼中的臉卻是他當年離家前看到的兄長的臉。兄長微微笑着跟他說:「這一刻終於到了,家中的人都很掛念你,希望你能回去團聚。」
「為什麼……」還沒說完,他就失去意識了。
睜開眼睛的一刻,他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但感覺到自己是輕鬆的,過往因為能力的關係,每每幫別人算完命都常常會感到身子沉重。那是因為幫了別人後,別人的業會有一點點轉移到他身上的緣故,久了就會影響他的能力。因此他才要每過一段時間,就回來這裡,而這裡的山靈會幫他清除身上的業。
「醒了?」他聽到兄長的聲音。他一驚,迅速想到昏迷前一刻看到兄長的臉。轉過頭,他看到兄長正坐在他床邊。
「我們這一族,因為每個人都有一些能力,所以在能力使用到一個程度後,就會忽然消失,而那消失的能力會反撲,所以在消失前你必須要回到能力開始的地方,讓那能力回歸自然才能保住性命,當年其他的家人消失就是因為要回到他們獲得能力的地方而假裝病故。」兄長開始解釋。
「雖然大家都平安無事了,但他們卻不可以回家,因為知道家中的其他人的能力還沒回收,他們不能告訴對方事實,只能等他們自己察覺並且恢復自身後才能再見。而這種能力卻又長短不一,每個人開始和交回能力的時間各不相同,所以也只能等。
你是家中能力最強的,所以能够延續十五年,你身上不是有十五個斑點嗎?那是能力擁有年數的證明,當斑點忽然持續出現時,就是能力將被回收的徵兆。現在看見和感應的能力雖然回收了,你的術數技術卻還是有的,所以你還是可以算命,只是相比起以前,沒有了直覺和一眼定案的能力會有點不方便。
這些能力其實都是上天賜的,幫你走向某一種職業或者方向,能力收回後,你已經習慣了的東西卻能讓你持續往你想走的方向走下去。也可以算是不錯的幫助。」
他聽後,心開始定了下來。心中開始默默運算起一些已經習以為常的數字算計,明白兄長所言非虛。而且發現雖然沒有了看到顏色和直覺的能力,在運算的過程裡,他還是能够計算清楚一些事情的演變和發展。
他明白有些東西借了是一定要還的,而他的能力現在想來也是借來的一種,現在只是必須還回去而已。不過他自身鍛鍊出來本事卻留在身上沒有被取回,讓他感到自己過去付出的沒有白費。
這種可以借用的能力在某些族群會持續出現,是上天賜予的能力,不過不是所有獲得能力的人都能善用它們,並且發展出自己的能力,因此有些人一直到能力沒有了才知道自己錯失了甚麼,也為此而賠上一生。
所以如果你不小心發現自己獲得了某些能力,千萬記得要善用,並且從中發展自己的能力,還有不要忘了要在徵兆出現後把能力還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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