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着劇本中的對白,很多想法浮上來,尤其是對於哲學、社會運動、大學、教育等的理念。下面會摘錄一些對白稍做記錄(對白以廣東話為主)。
第一場,女學生Lucretia去找教授問她的功課評分準則,她以為教授沒有給她A的分數是因為她的立場跟教授不同,教授的回答如下:
哲學嘅本質,唔只要求你知道某大哲學家嘅言論「而是通過研讀這些哲學家的思想,找到自己的問題,建立自己的看法,甚至讓這些思考走進自己的生命」。
我要喺你嘅paper裡面睇到你、感受到你對呢啲問題真切嘅關心、而唔係搬字過紙、將其他人嘅觀點重覆一次。簡單嚟講,你篇文冇自己意見、批判性不足,就算你research多到浸得死我,喺我隻手被淹沒之前我都只會寫「B+」兩隻字仔——呢個就係評分標準。
近來會閱讀一些關於哲學的書籍,對哲學的本質這一點很感興趣。哲學某程度上是真的可以幫一個人建立一些看法,讓人在生命之路上懂得找尋自己的方向,而批判性的思考方式也是在混沌的社會情況下讓自己保持清醒的一種方式。
第二場,Lucretia與師兄Jeremy閒談,說到sad 和 bitter兩個字。
Lucretia:未見過啲人咁bitter。(指教授)
Jeremy:佢係咁㗎,懶sad咁㗎——
Lucretia:No, sad 同 bitter 係兩回事;sad 嘅人某程度都追求快樂,bitter 嘅人覺得快樂等同白癡;sad 嘅人會怨天怨地,bitter 嘅人都會怨,但係佢哋心裡面最清楚咩都係自己一手造成。
這一段其實挺有趣的,sad(悲情的人)和 bitter (苦情的人)兩種人現在算是常見吧,不過我覺得整個社會其實是sad的人多一些,反而是懂得自苦而非怨人的bitter人少一些。
第三場,教授和Jeremy的母親Oceana是兄妹,所以Jeremy其實是他的外甥。因為Jeremy參與學生會,所以也有參加一些學生運動,但是 Oceana很反對他參加這些運動,所以發生事後她來找教授,希望他勸Jeremy不要再參與其中。但是教授和她根本無法對話,他形容他們之間的對話如下:
你頭先咪話哋會跌入一種對話模式嘅?我最近都喺度諗,點解有啲人我同佢傾冇耐就覺得有團火喺 後面燒上嚟然後「chop」,一係燒機,一係熄機。總之唔想傾落去,開始咗冇耐咋喎,都未去到立場呀、價值觀,好快、好似跳掣咁,係一種對話上嘅短路。有 時你越熟悉一個人呢種短路就發生得越快,因為你植入咗嗰種模式,只有改變呢種模式你先可以延遲呢種短路嘅發生。
這一段其實是心有戚戚然的,因為很多時候我們太熟悉一個人,溝通和交談的方式就自然而然成了一種固定模式,總是會在講沒兩句就開始說不下去。大家都太清楚對方的反應和着眼點,預設了一種無法溝通對話的模式,結果也就不歡而散。
第七場,Jeremy因為與其他同學一起參與運動被捕,保釋出來之後他因為抵受不了母親希望他跟從律師的教導轉為控方證人而走開,Oceana為尋 Jeremy而來找教授,她知道Jeremy有事總是會來找他。之後的確找到,甚至在Jeremy眼前,Oceana挖出教授的過去來諷刺教授,覺得他一事無成,只知道大學的事而不知社會艱難。教授反駁。兩人的論點都值得一看。
Oceana:我唔會聽你講㗎你知唔知點解?因為你根本唔知出面個社會係點。
教授:我寫咗九萬幾篇文關於呢個社會我淨係清楚呢個社會。
Oceana:你個社會只係一間大學!你乜都唔知,你唔識寫resume、唔知咩叫波士,你呢種人,出到沙田已經蕩失路,你根本唔知刑事案底喺呢個商業社會代表啲咩,你淨係掛住你嗰啲死人公義就攞我個仔嘅前途「較飛」!
教 授:而你個社會只有你自己 —— 你嘅利益、痛苦、你嘅奮鬥史!你知唔知我最唔明咩呀?你呢啲每日淨係為自己諗嘅人有乜資格去judge一個想去為其他人諗嘅學生?仲敢將自己嘅價值觀壓喺 佢身上!你冇乜好值得炫耀呀我話你知,你唯一應該慶幸你生咗呢個仔,因為恭喜你,佢一啲都冇遺傳到你嗰種自私自利嘅性格。
這一場的吵架只看劇本已經很有張力,若是在舞台觀看應該也很精彩,希望會有重演的機會讓我看一次。這種吵架其實在現實中應是常常看見的,尤其對於那些有理想的學生來說,他們和家人的現實觀會有很多的衝突。
第八場,事件結束,時間推進到學期尾,Lucretia因為當初只是借哲學科來做跳板轉入原本想入的商業學系,所以讀完這一年的哲學課便要轉系了,來跟教授道別。兩人談及一些關於理想和現實、人生與教育等的理念,引幾點作結:
Lucretia問教授何以退下社運,教授答是因為信仰的改變:
教授:我以前相信運動,相信佢指出社會不公義、改變制度嘅力量,但係呢種信仰好脆弱,好多時喺你為嗰班陌生嘅受眾爭取到權益、或者改變到制度之前,你已經筋疲力盡。
Lucretia:你都試過處於呢種狀態?
教授:試過,當然試過,當時政治前景唔明朗,啲人淨係識炒樓炒股票,出生入死嘅同志畢業之後去考政務官,啲問題好似永遠喺度,會覺得自己做嘅嘢冇迴響,會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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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retia:……會唔會好返?
教授:有人講過,一個真誠嘅人永遠都要面對理想同現實嘅張力,如果冇呢種張力,佢一就係聖人、一就係傻仔。
教授也談及他曾經在沮喪時去找自己昔日的教授,相談之時想到:
我突然間覺得,教育本身就係一場最大嘅革命、最大嘅社會運動,教育係一種empowerment,佢增加你嘅自信、擴闊你嘅眼界,等你睇到生活嘅可能性,你就有改變嘅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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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哋以前成日諗,大學要培育點樣嘅人?連大學都以薪水定成敗嘅話,我哋係咪已經淪為職業培訓所?但係人生除咗職業仲有好多好多重要嘅嘢,譬如話我哋嘅學生有 冇辨別是非、會唔會為人伸張正義?佢哋有冇諗過生活嘅意義、人生應該追求乜嘢?佢哋到最後會保存到自己?定係為迎合世界而改變?
還有一段小故事是教授對Jeremy提過的自然理論:
教授:…佢細個嗰陣我同佢喺後山種過一棵樹,點知後來學校重建將嗰度鋪晒石屎路,你師兄好傷心,我就同佢講,種子一旦種落泥土,就算俾石屎壓住,佢都會喺適當嘅機會冒出嚟,就好似石隙之間會有啲植物生出嚟一樣。…
Lucretia:…咁同大學有咩關係呀?
教授:知識都係一樣,教同受,都唔知道會有咩結果,你只可以有一種信念,就係到最後會開花結果。
這一段不期然令人想起今年中大的博群花節的主題「未種的花」,只期望教育埋下的種子會在每個學子身上開花。教育始終是一個社會的基本,若然學校都不教授學生以正確的觀念,那麼社會的發展將無以為繼。
以前對香港的教育總覺得悲觀,但不可否認,仍然是有着一些有信念的教授,在堅持種下那些未開的花,只願那些種子終會在這個社會開花結果,僅以此勉勵一下還在努力的學生們。:)
刊於<教授>劇本中的劇照 |
<教授>一劇由香港話劇團演出,編劇是莊梅岩,故事以香港中文大學為背景,所以劇本中有一些相關用語是中文大學的學生常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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