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1日 星期二

<琅琊榜>人物對對碰之言皇后與越貴妃

一提到皇室,後宮是避不掉的存在,而只要提到後宮,也總是免不掉女人之間的爭鬥。而爭鬥的結局,往往總有人成了罪人,總有人成了瘋子。

在<琅琊榜>裡關於後宮的爭鬥,以奪嫡為主,卻也有一些細膩的情感描繪。不過劇中的爭鬥,雖然表面看似恨多一些,但我覺得實際上卻是悲傷多一些,每個後宮之人,都有着她們難以避免的傷。

言皇后和越貴妃之間的鬥爭,從一開始的明爭暗鬥,本是勢均力敵的,卻在後來逐漸步入後宮最常見的結局中,一個淪為罪人,一個瘋了。



皇后之名是原罪

記得在重看好幾次後,有一回看到第37集,言皇后配合譽王和夏江的行動,以在後后搜到靜妃祭奠宸妃為由要皇上處置靜妃,本以為可以讓靜妃失寵並受罪,卻不知道靜妃的舉動是皇上私下授權的,於是明明應該是重大的罪過,卻因為皇帝的私心而變成輕罰。皇后請求重罰時卻被皇上諷刺,也訓責了幾句,她心中的委屈在離開芷蘿宮之前逼得她眼中含淚,無奈離去。這一幕讓我印象深刻。

皇后眼中委屈的淚令人印象深刻

這不禁讓我想到好像一直以來,我們看到的作品,不論是影視類或是小說類,這個後宮之主——「皇后」的名頭其實在皇帝的心中都是一個罪名,幾乎沒什麼例外。因為她們大多數都是皇帝不想愛、不願愛、不喜愛的人,卻又因為各種權利的算計,使得皇帝不得不設一個他不想愛、不願愛也不喜愛的人做皇后,而這個不得不,往往總是要犧牲一個女人的一生。使得她在失愛的人生中,身不由己去做一個不自由的模範。

在所有的後宮戲中,當你名為「皇后」,你便失去了被丈夫所愛的權力;背負著六宮之主的名,所做所為都牽動所有人的利益瓜葛,你必需付出所有去滿足大家的期待,卻唯獨得不到最真的君王之心。

皇后本該是原配,當所有家庭戲都強調著男人該以原配為重,遣責小三之不該時,唯有後宮戲,往往把受害人的光環都放在了那些皇帝喜愛的妃妾身上,唯獨「皇后」這個原配是得不到公平對待的,也唯有「皇后」這名字是被排除在一個女人的性別範圍裡。她被要求着要做一個模範,成為一國之母,卻沒有人會給她一個女子一個妻子的身份,一個讓她也有柔情,也會悲傷失意,也會希冀有丈夫的愛的普通情感身份;甚至更多時候,大家都只是把「皇后」設定為一個只剩爭鬥和奪權為主的刻板反面人物。

劇中有多次皇后受到皇上的斥責的畫面,例如宮中失火之事,皇帝在越妃面前直接斥責她,甚至說若她管不好後宮可以找人替她管。又例如皇上去給太皇太后慰陵, 她幫譽王設陷,趁機為難了靜妃後也被皇帝斥責,靜妃趕來為她求情,皇帝雖免了她的責罰,但他在免責之時卻是說為了她的皇后身份、譽王和言氏家族的臉面而赦免,而不是因為她這個人。這都顯示了她在皇帝心中是如何被厭惡,也顯示出皇后之名是如何的「有罪」。


皇上免罪時說「朕的這個面子是給你皇后的這個身份,是給譽王,和言氏家族,而不是給你」
 
另外,在劇中,皇后除了跟越妃鬥,也常為難惠妃,而她為難惠妃的理由卻是因為在同一場溫疫中,惠妃的孩子存活了下來,而她的孩子卻夭折了。失去孩子的傷使得她一直以來只能自憐,卻沒有其他可以安慰和療傷的方式。雖然譽王養在她膝下,也曾敬她孝順她,但他們之間的關係,最終也只是成了一種互相利用的利益關係,而沒有親情。甚至最後她也受到牽連而失去后位成了真正的罪人。諷刺的是,宣她為罪人的旨意卻是經由惠妃來宣,雖然看似是給了惠妃一個報復的機會,讓人覺得她疚由自取,但她在接旨時的淡然卻也顯示她最終只能以皇后的面具來保護自己的尊嚴。

言皇后逞強地以淡然之姿接受罪責


而她一次又一次經歷的這些委屈和心傷,從來無法感動她最想感動的人,也未曾被那個本該憐惜她的人所見。這使得言皇后這個角色的終局顯得更悲情。

我想,對她的結局,大概很多人還是覺得她是活該,或覺得是報應,可是在我看來,這種悲劇卻一直一直存在於我們的文化中沒有脫離。「皇后」之罪,在於人們要求一個平凡女子去做一個聖母,否定她的個人意志和獨立性格,去做一個可以被眾所景仰的角色,世間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每個後宮總有一個瘋掉的女人

小時候看過一些清宮戲,總覺得來來去去總是看到女人在爭寵,爭皇帝的寵,各式各樣激烈的爭鬥在後宮中一直上演,而那些爭鬥,呈現最多的,都是爭鬥失敗的女人面孔,往往總有一兩個角色,不是死得淒慘,就是瘋了。

所以我一直覺得「後宮」是非常畸型的一個名詞,尤其在中式的歷史裡,它代表的是女性完全被限制的權利和自由。一入宮門便再無翻身之時,而身處後宮,不論你願不願意,總是要被逼着去做一個身不由己的女子。或者為自己的家族,或者為了自身和孩子,又或者只是因為沒有出路的不得不。只是不管為了什麼,最終都是因為失去的自我而造成悲劇。而後宮制造最多的,往往都是一個瘋掉的人。或許因為若不瘋,要如何活在一個沒有自我的世界?如何去面對一個絕望的世界?

<琅琊榜>中的後宮爭鬥,沒有那麼強烈的情感爭鬥,就算是皇后和越貴妃之間的鬥,也只是一種點到為止,綿裡針式的刺痛,卻從不會有面容扭曲潑婦駡街式的鬥。

若說皇后悲情,那麼越貴妃就是一種看不透失去之必然的哀傷。

越貴妃本來是最受竉的妃子,甚至因為受寵而有着跟皇后並肩的僭越權。越氏並不是一開始就得竉的,我覺得大概是在宸妃死後才開始受寵的。做為妃子,不用像皇后那般總得以模範自律,也不必如皇后有時需要為大局去規勸或制約皇帝,妃子的順從和討好,往往也是皇帝喜妃而厭后的基礎。也因為有了皇帝的默認,她才敢在一些細節處僭越了皇后的權位

越貴妃是很聰明的女人,而她的聰明在於知道如何善用自己的柔媚和巧言去爭奪她想要的權和利。她的這種聰明不論是在過去還是現代,都有很多女人是有這樣的聰明手段的。只是她們把這種聰明爭得而來的權和利當成了她們追求的情感,卻沒有意識到,這種追求,是不會長久的,也最終會失去。

私炮坊一案,越妃便顯示了她聰明算計的一面


越貴妃的哀,是無法面對這種失去。當她的聰明無法再為她爭得一席之地,無法再喚回帝王之心,她也失去了自我存在的理由,得不到的哀最終逼瘋了她。每次看到她一身白衣在宮女的圍困中掙扎的模樣,都讓我想起太多曾經看過的得不到想要而瘋掉的後宮女人。一個活在爭鬥中的女人,失去了爭鬥,便失去了所有。

瘋了的越貴妃

然而最可悲的是,後宮雖然名義上已經沒有了,但是後宮女人失去的愛和沒有自我轉化而來的權鬥、情爭卻依然在現世上演着。人們追權奪利,錯以為得到一個男人的心和認同或者贏得一場自以為可以掌控情感的爭鬥,便是肯定了自我,得到了感情,事實卻是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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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篇其實想寫很久,也在不同地方記了一點筆記,放在這裡算是個整合吧。

<琅琊榜>看了一週年,近來又重新完整地看了一次,有更多的細節想記下來,便把一些斷斷續續記在筆記、臉書或是其他地方的文字結合起來,會陸續把這些文字整理好放在這邊,給自己做個完整的記錄。其實也沒想到自己可以持續這麼久就只是重復看着一部戲,一個故事,但能讓我如此喜歡,也是難得。就持續到厭為止吧。

2016年9月26日 星期一

《車輪下》閱後感之教育對人的摧毁

人的成長往往受很多的限制,有些是天生的,如個人的智力、能力、體力等先天條件的限制;但更多時候卻是人為的,如家庭的因素,朋輩的影響,教育的干涉和社會的體制等等。而人為的影響往往又比天生的限制來得更具破壞力和帶來絕望感。



《車輪下》這本文學作品便呈現了人為影響對一個人的成長所造成的悲劇。

故事其實很簡單,寫的是一個少年,因其學習能力的卓越,便被父親和師長們主力培養,期望他成為卓越之人,他在多重的學習壓力中逐漸失去了自我,最終因為糟遇到的失敗和不堪挫折而自我了結了生命。

小說細膩地描寫了這個少年在成長的過程中如何因為週圍的期待而一步一步放棄自己喜歡的事物,努力學習別人期待他完成的功課,成為人們期望他去實踐的目標。在做別人期待的人之際,他對自己感到迷惘,也逐漸迷失了自我的心性,而他的迷失卻無法向別人求救,無法尋找別人的幫助去尋找出口。最終他因為看不到自己的未來而在絕望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閱讀的過程中,我想到的是如今整個社會那種逼迫孩子去學習各種技能,壓縮所有時間在學習中而失去個性發展的歪路,例如那些什麼「贏在起跑線」的奇怪理論,使得家長們盲目追求孩子的早學,強迫孩子在尚未有清晰的學習方向和興趣前便要學習各種各樣的技能。而這些壓迫,從古到今,都不曾變過,而如今只是變本加厲,對成長中的學童更是造成性格上的摧毁。

記得書中有一段描寫天才與教師的關係,清楚指出教師其實只是維持教育制度的一環,他們期待的是教育被規範的學生,而不是富有創造性和具備挑戰性的天才學生:

「在天才和教師這兩者之間,自古以來始終存有一道深深的鴻溝。老師一開始就對天才在學校裡的表現感到痛恨。對老師而言,天才是壞學生,他們不懂尊師重道,十四歲就開始抽菸、十五歲談戀受、十六歲流連酒吧,他們看禁書、寫狂妄的文章,有時還用譏諷的神情看著老師。在老師的教室日誌裡,這些天才多半被記載為帶頭鬧事者且必須受禁閉處分。一位學校老師寧可在班上教幾頭笨驢,也不願教一名天才。仔細想來,老師的想法也沒錯,因為他的任務不是培養超級天才,而是造就通曉拉丁文的人、數學家以及老實人。然而,這兩方誰受的苦更多、更嚴重?是老師受學生之氣、還是學生受老師的氣?兩者之間誰比較霸道、比較惹人厭?又是誰在破壞並玷污另一方的心靈與生命?唯有帶著憤怒和差愧去回憶自身的少年時期,才有可能對這個問題進行探究。但,這不是我們的職責。我們可以感到安慰的是,真正的天才通常都能治癒自己的傷痕,他們會不顧學校反對去創造自己的優秀作品,最後終能成為人才,死後能美名遠播,並被教師視為傑出青年及優秀表率,進而介紹給後代。這種規律與精神之間的爭鬥戲碼就這樣在各所學校不斷重複上演著。而我們也一再地看到,國家和學校對年復一年會出現的那些思考更細膩、更珍貴的天才,總是不遺餘力地要將之連根剷除。尤其是那些教師憎恨的學生,那些經常受罰、逃跑、被開除的學生,是這些人在往後的日子裡讓我們的民族寶藏更為豐富。但是也有一些天才––誰知道有多少人?––在無言的抵抗中自我折磨,終至沉沒消失。 」––P141-142

會對這一段特別深刻是因為最後那個疑問「誰知道有多少人?在無言的抵抗中自我折磨,終至沉沒消失」。我覺得「天才」一詞,在這裡其實代表了每個人的天性和一些個人的特質,而這些天性和特質若能經由良好的啟發,或許能培養更多富創造性,更能發揮所長的人來。

然而古往今來,教育在大眾的理想中雖然是希望能發掘學生的專長和能力,能够啟發人們更多的創意,然而事與願違,教育往往只是教出了受盡規範的學生,馴服學生去跟隨制度的設定,成為社會中的螺絲釘,卻甚少有教育能不斷培養出富創造力的天才。如今更是因為被扭曲了的教育理念和制度,往往對人造成毁滅性的影響。尤其近年不斷看到學生自殺的新聞,更是令人痛恨所謂的教育對人的摧毁。

文學作品其實很能反映人生的一些悲劇,所指出的人性弱點其實也很直白易懂,可惜的是人們越來越少閱讀,而這種經由文字去領略更多不同人生的方式也已難以進入人們的心中,去點醒他們,也失去了讓人反省的一個機會。

作者赫曼.赫塞是德國人,看他的作品是從《流浪者之歌》開始,他寫的佛佗的故事給我很多的想法,也能帶出很多的哲學思考,推薦給喜歡思考的人。

2016年8月24日 星期三

【琅琊榜同人/藺蘇】之出遊

「這兩個字你是刻意減筆畫的?」手上翻著那本《翔地記》,藺晨隨口問著。

「嗯」瞄了一眼他翻到的頁面,長蘇應了一聲。

「為何?」感覺他的回應若有所思,藺晨從書中抬眼看向他。

「為了避諱,這兩個字是我母親的閨名。」 說着說着,長蘇想起了母親那親切又溫暖的面容。

十年前知道母親自刎於朝陽殿的那股錐心之痛仍然不時會浮上心頭,那股未能見到最後一面的遺憾和失去的恨一直支撐着他走過了拔毒療傷的艱難。對母親的想念,他也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去紀念了。

父帥叫他活下去時,他是看着父帥滿身的血和他背後那熊熊的火光跌下梅岭的。崖下厚厚的雪堆讓他活了下來,只是重傷又得了火寒毒的他卻來不及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面。他想母親自刎時應是想着能和他與父帥重聚的吧。

他的沉默,藺晨看在眼裡,知道他想起了不該想的事,換了口氣問到:「這地方你去過嗎?」

「去過一次。」輕輕吐出這一句,他的思緒回到年少時父帥帶他和母親出遊的那一次。「我忘記是幾歲了,只記得當時還小,那年邊境難得安穩,父帥不用出征,一時興起,便帶了我和母親出遊。」

「父帥說那地方的名稱跟母親的名字一樣,說他曾遊過一次,是很美的地方,一直想帶我們去看看,難得有閒暇便坐而起行,帶我們出去玩了。」
想到那次遊玩的美景,父帥開心的樣子,母親溫柔地打點行裝的情景,長蘇心中有着無限的懷念。有時回憶猛地襲來,他便從《翔地記》的字裡行間去回憶那僅有的一次三人出遊。

「想不想再去看看?」藺晨突然提議道。「這裡我也去過一次,記得有一條很美的瀑布,在你回金陵前再去看看,可好?」

看着藺晨難得正經的提議,長蘇想了想,點頭答應了。重返金陵的準備已經差不多,一旦回去,便是半點也大意不得的處境,隨時還會陪上性命,恐怕再難有閒情出遊了。所以他答應了這個提議。

雖然答應了去,可他江左的事務煩重,便把計劃出遊之事全交予藺晨去安排,他信任藺晨,知道雖然他看起來總是不正經,實際上安排事情卻比任何人都細心週全,就算有何遺漏,他的應變能力也能把事情完美解決,不需他分心去想。

這十年多的時間,他和藺晨之間的默契已經不需言表,想做什麼需要什麼,只要一點示意,藺晨便了然。這也是藺晨對他的體貼,這種知交不會有其他人可比。就算當年熟如兄弟的景琰,也從沒猜準過他的心事,唯有藺晨,像是他肚子裡的蟲,什麼都瞞不過他。

這次出遊,他排開眾議,堅持和藺晨只帶飛流同行,其他人都不許跟。許是因為尚在夏季,予他的寒疾無豫,那地方也不遠,來回也只是幾日時間,就算其他人仍是不放心,卻也沒什麼理由跟着,便由他去了。

藺晨不愧是長年在外遊玩之人,這一路上吃的喝的玩的休息的地方樣樣都安排妥當,他和飛流只需要跟着便行,他也難得的不去想盟裡的事,不去想回金陵的種種,只 是專注地玩。不過到了那處瀑㳍,想起當年父帥和母親都在的情景,還是不免有所感傷。他在那裡默默地祭奠了一下父母,並且再次堅定了要為他們、為赤焰、為祈 王雪冤的決心。

「藺晨,謝了。」回程的路上,他輕輕向藺晨道謝,藺晨用他那一貫不正經的語調說:「別說謝,一個謝字 也不行。」然後看了一眼正在吃點心的飛流說,「要不,把飛流還給我當謝禮吧」,嚇得飛流立刻把點心吐出來,連說不要。長蘇看着藺晨這玩不厭的逗弄,低頭笑 了起來,一掃他之前變得沉重的心情,又有了閒心去反駁藺晨,看他跳腳了。

心裡暖暖的。總是如此,在他對往事有所掛念,意志有點消沉之時,藺晨總能用各種方式來使他舒心,放鬆下來。雖然前途艱險,但只要有藺晨在,就能支撐他一直無悔地走下去。

圖片來自官方分享的高清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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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寫在Lofter輕網誌那邊,因為那邊挺多藺蘇同人創作的。不過做為備份,也同步發過來這邊。也可以和上一篇同人一起看。

2016年8月21日 星期日

<琅琊榜>之知己難為-藺晨

<琅琊榜>裡梅長蘇之外的角色,我最喜歡藺晨,雖然出現的時間不多,卻最富存在感。感覺上,若沒有藺晨,長蘇的角色可能會有所失色,因為長蘇做的每個選擇,其他人或許明白但不能接受,或許不懂卻又無法阻止,而真正能懂他卻又能支撐他走到最後的唯有藺晨。



作為知己,藺晨其實盡了他所有能盡之力來幫助長蘇,而且是不求回報地去幫他走到最後,藺晨的成全也成就了長蘇,完整了長蘇的生命旅程。

藺晨知他、懂他,甚至可以說藺晨的懂是一種透徹的懂,知他的抱負,懂他的選擇,明白他的過去和終點是什麼。藺晨的這種懂,也是緣於他自己對世事的看破。

我覺得,身為琅琊閣的閣主,藺晨因為接觸到各式各樣的人,他們都對事物有所求而求助於琅琊閣,而那些求助,很多時就是人們看不破俗世而求的俗事。看多了這些,藺晨自有他對世俗的看法,當然更多是他自身的修養和領悟。所以他對很多事都是戲謔待之,常常以玩世不恭之態笑看世事,也因而常予人不太正經之感。長蘇對此是了然的,他知道藺晨是如何看待這些世事的。

記得小說中藺晨便曾跟長蘇說過這樣一段話:「我一向狂妄,願笑天下可笑之事。你心中牽掛過多,做起事來的確有許多能讓我發笑的地方,但我卻總難笑你,知道是為什麼嗎?」長蘇回說知道。

藺晨之所以無法笑長蘇,是因為他看得出來長蘇的選擇並非為了私利,雖然因為背負了冤案,要為自己清雪,但他同時也是為了一份公義,展現的是一份難得的心懷家國天下的赤子之心。這種不純然為己的大義,藺晨是欣賞的,所以他才會義無反顧去幫助他,就算在最後長蘇選擇回歸戰場以結夙願,他留不住他,還是願意陪伴他遠赴戰場,直到最後。他們這種相互了解並且尊重對方的情懷,不論古今,都非常難得。

小說中的藺晨,有更多玩世不恭之處,而戲劇呈現出來的藺晨,在玩世之外,卻也有更為立體和沉穩的感覺,或許也因為演員靳東的氣質,既能把藺晨的不羈、瀟灑好好展現,又能令人感受到他和長蘇之間那種知己相互托付,值得信賴的情感。

藺晨和長蘇的相知可以從各種細微的互動或是話語中可見。

電視劇一開始藺晨就出現了,跟小說不同。而且劇情交待了他給太子和譽王的錦囊來挑開事端,還讓藺晨去廊州送長蘇,送行前他說「十二年前我就知道,這金陵城你是遲早要回去的」,他沒有阻止長蘇回金陵,不是不能,只是不為。相識的十幾年,他是陪着長蘇一路走過來的,他明白長蘇能經歷那麼痛苦的重生都是為了心中的那份宏願。




所以就算明知長蘇這一去身體精神的消耗會更快,他還是沒有阻止他去。在這裡,兩人的對話便透露了一些。他問長蘇需要多久,長蘇說要兩年,而他說讓他帶十個大夫去,這裡其實也暗示了長蘇的身體狀況其實並不樂觀,尤其他去金陵要做的事更是非常耗心力之事,若非他的心志之堅,恐怕也很難撐完吧。他們在討論這些時,藺晨其實也有種壓抑,偶爾轉開臉避開長蘇的直視,因為知道扭不過長蘇的願。他最終也妥協了,給了他藥,並且叫他在藥快吃完前要告訴他。藺晨也是為了完成陪他到最後的誓言。

這一集之後,藺晨便要到第四十七集才再出現,這中間總是會在其他人口中不經意提起他,他仍然存在於各個細節中。比如他在南楚促成唸唸來金陵之事,以便景睿生日宴的牌能順利揭開。他和長蘇之間的飛鴿傳書往來,也正正顯示著他在幫忙安排外圍之事,使得長蘇的兩年計劃能如願一步一步抵達終點。而這些事,只有藺晨能完美地幫他完成,除了因為藺晨的身份和他琅琊閣的能力,更因為藺晨的智計與長蘇是旗鼓相當的,很多事他不必細說,藺晨便能心神領會,直接幫他完成。這也是他們兩人最令人心折之處。

相隔一年多再次見到藺晨,長蘇的身體其實已近耗盡,藺晨對此其實也是悲傷的,但也生氣,氣長蘇沒有好好保重自己。所以他在跟聶鋒解釋解毒方式時,才會故意讓蒙摯和霓凰明白到長蘇所做的選擇。他希望其他人對長蘇的情感能多少讓他對待自己好一點。可惜的是蒙摯和霓凰卻反而被長蘇說服而沒有使他更愛惜自己一些。

藺晨的生氣其實是他的關心,也因為在乎長蘇,所以才會對他消耗過度的心力感到生氣。不止是因為他是醫者,也因為相知。這個生氣在小說中是經由他人來展現,而在劇中卻是藺晨直接說出來的,這種直來直往,更明顯地呈現了他們的交情匪淺。

是不是我一對你生氣,你就這麼嚇唬我啊?

長蘇昏倒醒來後跟藺晨的那一段對話除了顯出藺晨的生氣,也顯示了他的無奈。無論他多麼希望能留住長蘇的性命,他其實也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他只是在一步一步慢慢去接受長蘇最終會離去的事實。所以一次又一次,他明知道長蘇的選擇都離死亡更近一步,他還是只能在旁邊看着他做選擇,也一次又一次妥協去幫助他。而對這些妥協,他的排解方式就是表現出胡鬧的態度,正如黎網他們說過的,藺晨越是心慌時越是愛胡鬧。

藺晨的憂心沒有在別人面前展現,甚至也沒有在長蘇面前展現。我對劇中他在制作冰續丹時跟飛流述說的那些話印象深刻。因為這是唯一一段他顯得不太有自信的地方。他也坦承了他的憂心,直到飛流說「有你,不死」的話,他才再度振作起來。他的這份憂慮,就是他對長蘇的一份情感呈現。作為一個知己,明知道對方做的選擇都是難題,他的知才會讓自己難過,因為知,才不能為。


因為知道長蘇的身體狀況,他擔心他在金殿呈冤之後會因為那口氣鬆下來人就不行了,這份擔憂沒有其他人可述,他只能在飛流面前說,或許是因為飛流不懂,他才能如此坦承他的擔心。不過飛流的回答反而讓他釋懷了一些。



「有我在,不死」這句話說得至誠,也是種覺悟。他雖明白沒有不死的結局,卻願意盡所有的力量去延續長蘇的命,能多一天就一天。
 
本來一切都進展良好,他以為還能多保他一些時日的,可惜的是烽煙再起,當長蘇決定再次以林殊之魂去戰場時,藺晨和他的最後爭辯就成了一種永恒。
 
案件昭雪之後,藺晨本來計劃好要讓長蘇遠離金陵,慢慢休養,他本來也很有信心可以讓長蘇多活一些日子的,只可惜這願望最終也在長蘇選擇做回林殊時告終。

在藺晨和長蘇的爭執中,藺晨實實在在地發了一次脾氣,這一個脾氣他氣的是長蘇的不愛惜自己,氣的是自己明白長蘇的選擇,更氣的是他明知阻止不了卻還是嘗試去阻止了。只是這個生氣,也是他給自己的覺悟,給自己釋放那股悲傷的一場脾氣。
 
 
同樣的,他發的這場脾氣也讓長蘇把他內心最深沉的一個願望也說了出來。長蘇一直是希望能回到林殊的身份的,就算他一直以為自己能放下,但他卻始終沒有,所以才會說出要回到那個屬於他的地方。我覺得藺晨也是明白的,不過對藺晨來說,他還是希望長蘇能留下,而不是林殊。 只是他留不下長蘇,只能成全他。成全長蘇最終回到林殊的身份,成全長蘇之所以出現的理由。
 
藺晨的放手很難,尤其做為一個知己,要親眼看着他終結自己的身份更難,但再難,他還是去做了。所以當看到那句:「我答應過你要陪你走到最後一日,你雖失信,我卻不能食言。」才會令人那麼傷感,卻又那麼感動。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長蘇理所當然是無憾的,只是難為了藺晨這個知己而已。不過對藺晨來說,他視長蘇為知己,也把他放在自己最重要的位置,成全長蘇的選擇雖難,但於他也應是不悔的。
 
我很喜歡他們倆人之間的知己關係,也羨慕能有如此的心友。 能看到這樣的關係,也是我一直對這個故事念念不忘的原因。
 

2016年8月14日 星期日

電影隨想 ﹣ 《Minority Report 未來報告》的前瞻性

這幾天想起了《未來報告Minority Report 》這齣電影,總覺得我們的世界跟電影中的景象越來越接近。

當年看這齣戲時對這個故事印象非常深刻,但並不以為它會成真,可是現在回想,卻覺得電影的前瞻性真高,現實的荒謬是可以把幻想弄成真的。



這齣電影裡有兩點是我覺得非常值得思考的,一是沒有實際發生的罪行應該因為『預期會』就被坐實嗎?二是個人的隱私被收集得越來越詳細時隱私還存在嗎?

影片中被預言者『夢見』會犯罪的人多數都會在預知的時間地點被埋伏,警察會在案發的前一瞬間制止,然後被抓到的人就會成為罪犯,按照他/她『欲』犯的罪行 判決。雖說是現行被抓,但是那個罪行卻是被制止而沒有發生,而人卻必須為這種『欲』行背負罪名。男主角是警察,本來一直相信著自己抓這些是必須,防止了這 種罪行就是正義,直到他看到自己出現在『夢見』的報告裡,才揭發原來報告是有漏洞並且可以被操作。最終使得這種經由預見來防止犯案的系統停止運作,人們不需再為還沒犯的罪行負上刑則。

我覺得電影中的『預見』就如社會中常有的偏見,總是預設了某些人一定會犯罪,於是定了其罪名,而那些人本來沒有罪的,卻必須承受罪刑。而這種情況跟我們現在經歷的『判決』何其相似,如何不令人心驚?

影片中另一個很重要的點是眼睛視網膜的掃描,整個城市充滿掃描器,你只要經過被掃到,附近的熒幕就會出現你的所有個人資料,造成你無論去哪裡,都會有紀錄,都會讓別人知道你是誰。男主角便因此而必須換眼球才能躲避警察的追蹤。

這一點讓我覺得個人隱私基本上已經蕩然無存,而這種情況其實是恐怖的,你沒有任何可以隱藏的自由。電影的創作是在2002年,當時的互聯網也才開始普及不算很久,但是如今我們的生活其實已經充斥了很多隱私不保的情況,雖不如電影那般詳盡,卻也離這個不遠了。

我知道想這種事其實也挺無聊的,因為它在現實並不受重視,生活的潮流一直在變,往往你還在想這些時,很多的想法都改變了,跟不上也只能被留下而已。或許也該勸自己一句:『多思無益』。

電影當年也只完整看過一次,也許也該再去找來看看,複習一下。我很喜歡影片中用來查看報告的虛擬影像,跟後來的鋼鐵人所用的很像,但這個比鋼鐵人更早出現,可見當年的設計也是頗有前瞻性的,還有影片中各式各樣近未來的都市設計,也有些逐漸在出現在現實社會裡,拿來比較看看也是有趣的。

 

2016年8月8日 星期一

《月童度河》閱後感之一個孤獨者的自習之途

《月童度河》是安妮寶貝改名為慶山之後的新作,是一本散文小說集,輯錄的文字書寫了她近幾年的一些生活紀錄、一些感悟和自省、學習的過程。

閱讀這本書,我以較為緩慢的步調去讀,不想太快完結。一來是因為喜歡而想要細閱,二來也是因為當中的文字有好些可以咀嚼之處。




對我來說,她這幾年的作品作有一種正在更新自己的感覺,是一種在經歷過後有所成長,希望能有所改變的人生轉向。接觸她的文字是一次偶然,後來又陸續收集她的作品,到近年會慢慢等待她的新作。在等待和閱讀的時間中,因為自身的想法也在隨着一些經歷而變得不同,所以在感受到她文字中的那些轉變時,會較為有共鳴,也有好些是感同身受的。

她的文字,早期總是帶有一種毁滅和頹廢感,情感上既濃烈又自虐,但是更多的卻是城市中難以言及的寂寞靈魂。初看她的作品,雖然對那些撕烈的愛情沒有共鳴,卻對那些寂寞的情感有所感悟,明白到她筆下每個孤獨者的失落。只是隨着她自身因為學習和修行的進展,她的文宇逐漸找到了她自身的定位,也慢慢地會把她個人的領悟放進她的文字裡。初時並不太明顯,但在某個時刻回看卻又突然明白那些轉變已成。至到這本《月童度河》,我覺得她轉變的路基本已底定,接下來她應該會朝着這樣的路走下去。而這條修行之路上的風景,也是頗令人期待的,至少身為讀者的我就頗期待能持續看到她的作品。

這本的散文部份分為四個部份,一是寫與人相遇、往來、相談等等的領悟;二是談學習、讀經、修禪等等精進自身的學習之道;三是寫她和女兒之間的情感,如何在尊重和學習中建立起對等的閱係,這一部份我很喜歡;四是個人的領悟,經由學習、相處、交遇等等的過程後,人生至此的一段感悟,而這部份和前面的既相連,亦可獨立賞析。

書本的裝幀是厚皮的精裝版,當中用了三篇長文去分隔四個部份的選文,較為特別的是這三篇長文刻意用不同顏色的紙印刷,側面看就成了很明顯的三個分隔區,這樣的安排讓書籍看起來頗為賞心閱目,排版的字也是容易閱讀的大小,整個看起來是比較文雅的一本書。

至於收錄的三篇獨立長文有兩篇是小說,一篇是她讀《浮生六記》的詳細閱後感想。按她的序言,是她為一些刊物寫的文,都與愛情有關卻又不僅止於情愛。頗喜歡她寫《浮生六記》中她所讀到的沈復和陳芸的情感關係,一段互相尊重又能共同成長和相知的關係,也是不論在過去還是現在都很稀有的一種情感關係。

一直以來對她的書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共鳴,或許因為有些地方正好讓我也看到一部份過去的自己,而那些部份成為人生途中經歴過後轉換的一個因,之後的果需要自己不斷地自省和學習才能讓自己往前走。透過她的文字,我也在慢慢尋找自己認同的路,也在慢慢摸索着自己尚未能肯定卻願意去嘗試的一些過程,這也是為何我會持續讀她的書的原因。


「 一生太短暫,也太漫長,經歷過的事情太多,也太少。可確認的是,我們最終記得的,一定只有少數的幾個人、幾件事。人生其實至為寂寥。」﹣P179


「人生其實至為寂寥」是我覺得一直出現在她的文字的主題,人無論在怎樣的生活,始終需要面對的是個人內心的寂寥,而這不是個容易的課題,太多不可與人言及的事物,只是人們大多數時候選擇的不是面對,而是忽視。忽視的結果就是對人生的粗糙經營,最終無法抵達內心安穩的境界。

作為一個孤獨者,除了讓自己不斷地學習,學習如何跟自身的寂寥共行之法外,別無他法,而這是每個人都需要的修行之途。

2016年7月19日 星期二

<琅琊榜>之人物對對碰:秦般弱與譽王妃

秦般弱在<琅琊榜>中是個很有份量的角色,身為譽王的謀士,又是個聰明美艷的情報人員;掌管的紅袖招又是師承自最聰明的璇璣公主,種種條件都襯托出她的特別。只是她的特別並沒有為她留下好的下場,也沒有使她得到好的評價。不過在這裡我想談的不是她的出色,卻想談談她和譽王妃兩人在譽王身邊所呈現的一點現象。



在電視劇裡,秦般弱在譽王身邊出現的情景好像很理所當然,卻又有點不自然。理所當然是因為她身為謀士和為譽王收集情報的身份使然,讓她必須得經常出現在譽王的身邊。不自然的地方是電視只有暗示她和譽王「似乎」有曖昧,但著墨並不多,而兩人的互動其實更多只像是上下屬的關係。這一點我覺得像是故意要淡化小說中譽王對秦般弱的「一點」迷戀之情,只是雖說是淡化了,但是秦般弱在譽王府出入卻又表現得像個女主人這一點又顯得不太自然。

為何我要說是「似乎」有曖昧,和「一點」迷戀,是因為小說中其實有提及因為秦般弱的美艷在譽王心中是有影響力的,只是對譽王來說,他更著迷權力,所以當秦般弱拒絕他想讓她成為自己的人時,他對權力的著迷和對自己的自信使他沒有強迫般弱,並且由着她只在他身邊做個謀士。譽王是打算在事成之後再來要她。然而對秦般弱來說,在譽王身邊做事只是她師父給她的命令和在譽王身邊更能達到她想完成的事,她對譽王並沒有情感上「戀的感覺」。

小說中有一段是如此描寫的:

秦般若嫣然一笑,既沒有謙辭,也沒有得意,燈影下美人如玉,看得譽王心頭一蕩,不由就握住了她的手,卻又被輕輕掙開。

「你還是不願意麼?」蕭景桓微微皺眉道。

秦般弱淡淡道:「般弱雖遊歴風塵,但也曾對師父立誓,此生絕不為妾,請殿下見諒。」

譽王雖對她早有覬覦之心,但一來還算有些格調,不願對女子動強,二來深喜秦般若的智珠剔透,能為他收集情報加以分析,故而也只能按捺了一下情動,深吸一口氣。


另外還有一段寫得更明顯的:

譽王伸手扶住佳人香臂,柔聲道:「本王幸虧有你,多少事情都靠你慧眼識察。前一陣子發現謝玉的真面目,今天又及時止住了刑部犯錯,這樣的大功,讓本王怎麼賞你才好呢?」

秦般若垂眉低首,輕輕後退一步,將玉臂從譽王手中輕盈地掙脫,卻又讓柔軟指尖似有意似無意地在他掌心劃過,嬌笑一聲道:「般若雖是女流,但素來嚮往君 臣風雲際會的傳奇,無奈生來是女兒身,才識有限,此生不能出閣入相。如今蒙殿下恩信,有機會為將來的聖主效力,於願足矣,不敢望賞。」

「將來能登寶位,你就是我的女丞相,龍床都可以分你一半,還是什麼捨不得的?」譽王說著,語氣中已帶著一絲調笑之意,「只怕你眼裡看不上,也未可知。」


電視劇給我的感覺就是想把小說的那點「迷戀」和譽王露骨的調情抽掉,讓兩人的關係淡化為一種比較乾淨的從屬關係,而不是情屬關係。這種淡化對主線故事來說比較簡單,可以減少情感糾纏對主題造成的干擾失焦。


除了上述的調整讓我覺得是刻意的淡化,另一個原因是在譽王妃的展現方式。




小說中,譽王對秦般弱的傾心,譽王妃其實是很清楚的,而且不止清楚,她還有着「賢惠」之舉,想要幫譽王納秦般弱為側妃。小說裡就是把她化為最傳統的那種侯門女子,賢惠大方,以夫為尊,就算對丈夫萬般依戀也會忍耐着為了他的喜好而接受其他的女人與其共享一個丈夫。這個設定是小說中很常見的一種設定。

譽王妃的這種心思,小說中有這樣一場的描寫:

譽王妃將纖手輕輕放在夫君的手臂上,柔聲問道:「王爺如有什麼不快之事,可否告訴我,也讓我可以分擔一些。」

「沒什麼……外頭的事,說了你也不懂……」譽王拍了拍她的手,溫言道,「別操心了,這一陣子你也挺累的,去休息吧。」

譽王妃輕輕咬了咬櫻紅的下唇,垂首低聲道:「可是因為般若姑娘……」

「你想到哪裡去了?」譽王皺了皺眉,「我為的是國事煩憂,你不要婦人之見。」

「其實……我可以去跟般若姑娘談一談,雖然是側妃,但只要王爺喜歡,我絕對不會有絲毫的為難她。就算王爺以後想要再升她的位次,我也……」

「又在胡說!」譽王嗔怒地瞪了她一眼,見她臉色轉白,又展臂將她抱在懷裡,「好了,我說過很多遍了,你是你,般若是般若,我的王妃永遠只有你一個,別自己給自己找煩惱了。皇后娘娘在宮裡,還要靠你去膝下承歡,你自己都不開心,怎麼替我盡孝道?」

「對不起……」譽王妃環抱住夫君的腰,更緊地靠向他胸前,「你對我這麼好,我要是再聰明能幹一點,可以多為你分憂就好了……」

「你總愛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好。」譽王輕輕推開她,撫了撫她的秀髮,「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另外還有一段,時間點在秦般弱送了一些機巧玩具去蘇宅給飛流,長蘇收下了,譽王誇讚了她的心思,並且趁勢要去探訪長蘇時,小說中寫他和秦般弱一起出門:

「那就一起走好了。」譽王調笑道,「能與美人多呆一刻也是好的。」

秦般若一笑不答,也起身披上大氅。兩人並肩一起走出書房,一路上言笑晏晏,談得甚是高興,不料在經過梅園時,竟意外地遇上了譽王妃。

「見過王爺。」譽王妃將手裡捧的青花鬼臉小甕交給侍女,自己上前一步行禮。

「你在這裡做什麼?」譽王一面扶起她,一面左右看了看。

「王爺不是最愛用梅花雪水烹製大紅袍茶嗎?昨夜新雪,今晨初陽,我想趕在雪融之前,多集些花蕊間的香雪,替王爺留存。」譽王妃柔聲回答著,又向一旁屈膝見禮的秦般若微笑點頭致意。

譽王見她一雙纖纖玉手因為執筆在梅蕊間掃雪而凍得有些發紅,不由心中微動憐意,伸手渥在自己掌中,輕聲道:「這些事情交給丫頭們做就行了,你又何必親自來。」

「丫頭們總歸不夠細心,我怕她們弄的不潔淨,攪了茶意,反讓王爺不快。」譽王妃唇邊漾著溫柔的笑容,眼波輕轉,見譽王是一副外出的打扮,忙又道,「王爺和秦姑娘有要事出門嗎?不要在這裡耽擱了,我已集了好幾甕,也差不多夠了。」

「我出去探一個朋友的病,秦姑娘是回樓裡去,」譽王不知為什麼,竟向她解釋了一句,「這裡風寒,你早些回房。快過年了,你可生不得病。」

「是。」譽王妃柔順地依從,命侍女將雪甕都收撿好,又伸手重新把譽王的披風帶子理了理,低低道,「我這就回房了,王爺和秦姑娘慢走。」

「嗯。」譽王不甚自然地應了一聲,看著她轉身迤邐而去,自己再與秦般若繼續前行時,莫名其妙地就有些不太想說話了。

到了府門前各自分手,從遇到譽王妃後就一直退後幾步的秦般若仍是神色如常,上前先送譽王上轎後,方才回身登上了自己的暖轎,正要出發,王府大門裡突然跑出個小丫頭,手裡抱著個青花小甕,叫道:「秦姑娘留步!」

秦般若忙命住轎,掀開轎簾探出身來:「什麼事?」

「王妃娘娘說,今年的新雪,請姑娘也嘗嘗。」

秦般若心中微微一怔,但那張姣如春花的面龐上卻依然雲淡風輕,嬌笑道:「這可是王妃親手集的梅花雪,怎麼敢當?煩勞姐姐回稟王妃,般若生受了,改日備了回禮,般若必親至王妃駕前致謝。」


這兩段小說的描寫可以看得出來譽王對秦般弱的喜愛是比電視劇裡明顯很多的,也因為這種明顯,使得譽王妃藍瑾內心有很大的失落。為了討好譽王,她才會對秦般弱小心翼翼,甚至帶點討好。而這些在電視劇裡都淡化或者刪除了。

我的感覺是,原著中秦般弱在譽王百般挑逗中都不為所動,其實能更襯托出她的堅定心思和獨立自主的個性,也讓她能和譽王站在較為對等的位置。反而在電視中因為淡化了他和她之間的張力,使得她成了一個譽王的附屬品,有種總是隨傳隨到,招之即來的感覺,反而變得不平等了。

相反,小說中藍瑾的委屈和討好,是對傳統女子慣有的設定。當電視把她的這些討好的作法刪除之後,反而提高了譽王妃這個角色的氣度。她不必去討好一個外來的女子,也不必刻意在譽王面前委屈自己做一些偽心之說。這種留白讓人覺得若譽王真的要納秦般弱為側妃,她會接受,但不是矮化自己的接受;而譽王沒有表示要這樣做時,她便可以把秦般弱只當成是一個譽王的下屬,可以不予理會。

這兩種相反的效果是我在對比這兩個人物時突然覺得有趣的地方。

2016年7月13日 星期三

【琅琊榜同人/藺蘇】之《翔地記》

琅琊榜中最吸引我的組合是藺晨和長蘇,近來也不斷在找些同人文看,忍不住也想寫點什麼,就寫了。題材多數會用我自己覺得有趣的物件或是小事來寫,也因為不太會寫什麼感人的情感,所以就隨便看吧。

小試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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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嶺重生後,長蘇便失去了能武的體魄,唯剩下能文的聰慧腦袋。不能武加上身體需要休養,要打發那段漫長的重生過程,書成了他不可缺少之物。

還是林殊時也愛書,但更愛活動筋骨。騎射演武,都是他常做之事,所以以前看書多是看些兵法和治世經典之類的書,一來是需要,二來也是學習,拜在黎崇老先生門下,讀書自然是必須的功課,為以後參與朝政和打仗兵而讀。那時的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需要休閒書來幫他打發漫長的不能活動的時間。

在琅琊閣拔毒的日子,雖然養病躺床什麼都不能做,但偶爾在清醒的時段,為了制止他胡思亂想而耗費心神,藺晨總是帶着琅琊書庫收集到的閒書來陪他。當他必須躺著不能動時,藺晨喜歡唸些遊記給他聽。有時唸到一些他有去過的地方,藺晨往往還要加以評述一番。比如書中若提及的食物他有嚐過,就會加以評論看是文章寫得太過還是寫得不够;又比如有些名勝之地,藺晨除了評那些寫出來的景,還會告訴他一些書中沒有的秘境。藺晨總說只要他休養得好,可以答應帶他去玩賞那些秘境。雖然當時的長蘇仍陷在自身的悲苦之境中,卻也漸漸被藺晨那舌燦蓮花般的說書能力吸引,漸漸放開心懷聽他說。

後來離開了琅琊閣,在江左落戶開始建立江左盟,他偶爾仍會想起藺晨提過的那些地方。藺晨也常常會寄些書給他,逢年過節到江左盟來看他也會帶些書給他。有時四處去辦事,藺晨也會在飛鴿傳書之外另寫些尋常書信告訴他他又去了哪裡做了什麼和一些遊玩的心得。

他有時會在藺晨的長信中寫批註,尤其是一些他有去過的地方。有次藺晨來江左,不意中看到了他寫的批註,突發奇想決定把自己去過的地方寫成遊記送他。

在他們相識十年之時,藺晨照例在年底來廊州找他,除了來趁新年的熱鬧,也是因為寒冬是他容易發病的季節,藺晨不放心,所以每年冬季,早則立冬,晚則年終,藺晨一定會來看他。這一年冬至,藺晨來找他,並在新年時送了他一份禮。雖然看那包裹的形狀已猜到是書,可是看藺晨那有點無措又有點故作神秘的樣子,他也好奇是什麼書。打開包裹着的布巾,看到是一本名為《翔地記》的書。翻看了幾頁,他覺得文章的風格有點熟,細想才發現這不是藺晨一貫的文風嗎?書中那些遊記的描述就像他平常寫信給他時附帶的那些遊記。

他莞爾一笑,感激於藺晨的心思,卻又無法不調侃一下藺少閣主的用意。藺晨見他喜歡,也沒回嘴。心底其實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這本《翔地記》在往後的日子就成了長蘇案上最常翻閱的一本閒書,尤其是心力交瘁地為重返金陵做準備的日子,他總會在必須休養或被下令不可胡思亂想之時,拿這本書來放鬆心神。看著那些文字,總像是藺晨就在身邊給他說書一般,會讓他不知不覺地放鬆下來,他甚至喜歡在藺晨故意誇大的一些小地方寫批註,就像在跟藺晨辯論般。




藺晨每次來,都會悄悄去翻翻看他的批註,知道他有發現自己故意誇大的地方也會高興,因為知道長蘇一定會發現。而這樣的交心樂趣也成了他另一個對長蘇難以放手的原因。

在金陵時,《翔地記》被景琰借走的那段日子,長蘇除了擔心景琰會發現他的秘密之外,也是私心裡怕會把藺晨的心意弄丟,還好後來書本順利拿回來了。

這本書一直跟著他,書如其人,也一直陪著他走到最後一日。

2016年6月24日 星期五

<琅琊榜>細閱一段被剪之戲談TVB之過和影像閱讀之缺

<琅琊榜>在內地和台灣都收視很火,甚至在海外不同地方也獲得不錯口碑,可是在香港卻收視失利,要究其原因,其實罪不在戲,是買了版權的電視台TVB之過。

TVB在香港一向為人詬病,在提供免費電視廣播方面,因為一台獨大,沒有競爭對手(雖然現在有新的免費電視台,但目前尚在起步階段,未能取而代之),所以變得傲慢而不思進取,甚至因此對節目制作顯得粗劣不堪。而且近年聲譽越來越差,除了懶惰的慣性觀眾之外,有要求的香港觀眾都已不再看他們的出品。至於他們購入的外購劇,沒有特別注意,所以也不清楚一向的收視好不好,不過這次在知道他們買了<琅琊榜>後,就知道一定會糟蹋了這齣戲。

收視的滲淡是可以預期的,但最讓我覺得糟蹋的,是本來好好的一齣戲,被剪得亂七八糟,該留的重點全被剪,該賞的細節被亂剪,可堪咀嚼的對白被跳過,更別說一些優美的空鏡、配樂等等不是刪了就是亂配,完全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尤其越後面,剪輯的亂編更明顯。TVB版對<琅琊榜>的處理是粗暴的,一開始剪掉的鏡頭還算可以理解,但隨着收視的不理想,越到後面,剪掉的力度越粗暴,很多段只有配角的戲都是直接剪掉,不顧也不管剪掉的段落代表了什麼。下面用一段被剪的戲來談談我的看法,也順便談談我心中的影像閱讀。

TVB版的第32集,已經演到衛崢一案夏江被拿下,私炮坊一案被重提,梁帝審問譽王,並且在他的哀兵之策下要求蔡荃只審到朱樾就不要再審下去。相較於這段在原版出現於39集尾的進度,足有七集被剪掉,就算扣掉週末兩集合為一集的進度,也差不多剪掉了五集。而且後面的刪剪也在增多,我猜原來54集的總數可能40集就會完結,扣掉週末兩集合為一集的數,最終應該刪掉8至10集左右的量,這樣的刪除量已經是把整齣戲的質量完全破壞掉了。

說回在大殿審譽王這一段,TVB 只呈現了蔡荃在梁帝的壓力下屈服答應只審到朱樾,卻把後面蔡荃生氣、心灰、和沈追討論何為君道,如何在其位謀其事的那場戲都刪掉了。而這一場卻是我個人認為很重要的一場。

對於私炮坊一案,在查出爆炸並非意外導致後,蔡荃就希望能動用三司會審把該負責任的人都能依法制裁,以慰那些無辜喪命之人的靈魂。可是譽王卻在被梁帝丟的杯子打破頭流血後,以不願傷及皇族臉面為由,行哀兵之策讓梁帝不用三司會審。

(圖片截自TVB版)

而這哀求對梁帝有用,所以梁帝便鬆口說要把朱樾削職讓蔡荃可以隨意提審,不用三司會審了。

(圖片截自TVB版)

 蔡荃本想再勸,但沈追看得出來梁帝心意已決,便在後面咳嗽提醒,蔡荃最終屈服,答應了下來。

(圖片截自TVB版)

蔡荃在說這句話時,是先說「臣」,然後停頓了一下,再說「明白」。這一停頓其實是要展現他內心的掙扎,因為不想妥協,卻又不得不妥協,所以這「明白」兩字說得非常沉重。而為了使這兩個字顯得更為沉重,原版在配樂上用了一聲很沉的鼓聲去襯托,除了讓這決定更切合蔡荃的心情,也是為了引伸出之後蔡荃的憤怒。然而這個鼓聲在TVB版消失了,配上的音響是和前面連貫的音響,加上廣東話配音雖有小小停頓,語氣卻沒有太大分別,顯得分別不大。也因為這分別不大,後面便連那一整段憤慨的戲都沒了。


2016年5月25日 星期三

席絹小說雜談004 ﹣ 《老子還沒死》略談一點自我認同

剛剛收到席絹的新書,又是相隔一年多才出的新書。書名讓人覺得想笑是在預購時的第一印象,總覺得會是本令人很愉快的書,然而在閱完後雖覺得輕鬆,卻也帶着一點沉重,因為故事背景的設定不免令人需要深思。生而為人,該何以為人,生存該有怎樣的心態,又該有如何的做為,是很難定論,也很需要批判的事。



書名的副標下的是<遺孀>,也就是以寡婦的身份來說故事。

故事的背景是架空的古代,也設在一個介乎戰亂待平、新朝待興的亂世時代。因為背景設在亂世,很多幾乎餓死的情況發生,為生存人性被扭曲的景象層出不窮,所以也設定了當時的女子需得強悍才能存活。另外就因生存之不易,女子嫁人與否便也沒有限制,甚至包容了女子為生存而出賣肉體的道德問題。又因為人口少,當亂世漸漸平定,新朝漸起時,為了增加人口,所有已婚守寡或未婚的女子,不管之前遭遇如何,是否清白,都會重新被安排去嫁人,以期她們為國增產。在這樣的背景中,人要如何建立自我的認同和掌握自主權都是很困難的事。然而越是艱難,越能顯出一種人性的獨特。


下面會有一點劇透,想先看書的請略過。



2016年5月13日 星期五

<琅琊榜>之情義的決擇.言侯的執著

<琅琊榜>一直在強調情義的重要,也是希望帶出這種人與人之間對情感的重視所能產生的影響,就是自身對情感的一些執著和做決擇所依憑的原則。這種執著和原則,在言侯身上特別能體會到。

言侯在<琅琊榜>中是個重情義的人。言侯的身份貴重,既是國舅,又是有功而封侯之人,更是家學淵源深厚,家族也甚得皇室器重的親貴。而他本人才能拔箤,卻從不倚仗這些身份行不義之事,甚至因為他心中對情義、善惡有其執著之處,才能一直在混亂的朝局中置身事外,保有他的初心,沒有隨波逐流。

言侯在整齣劇裡所佔戲分雖不多,卻每次都讓人對他印象深刻,而且他這個角色所帶出的意義,也非常貼合整個故事所要表達的主題。就是如何堅持着一份初心,一份對情義的執著,一種對善惡正義信念的堅持。




劇中用了三次決擇來呈現言侯對情義的執著,一步一步描繪出這個人的擇善固執,我覺得這也是故事很想帶出的主題,人該有所執,也該有所堅持,不止為心中的情,也為善惡判斷之義。

第一次決擇,長蘇推理出言侯很可能就是失去蹤跡的一部分黑火的幕後推手,於是上門拜訪,除了是要確認,也想在確認後能勸止他的行動。這一場勸止的難度在於先要讓才智和膽略都高人一等的言侯承認他的謀劃,並且在確認他的謀劃之後勸他回頭,不讓危局更添變數。這兩件事都很難,而長蘇最終做到的也是從情義的角度去軟化言侯,正好切中他心中的執著才使他放手。

言侯對林爕的兄弟之義;對宸妃的傾慕之心;對祈王的欣賞之情,都使他對梁王有着難以抹滅的恨,或許更恨的是他只能看着悲劇發生而無法阻止的無力感,才使他在沉潛多年後終於決定以最激烈的手段去終止這一切。

雖然謀刺一事被長蘇識破,他卻不悔;雖然此事會連累豫津,他卻也不想回頭。不過長蘇最終還是勸服了他,使他懸崖勒馬。即便他對自己的行為不悔,但仍是感謝長蘇的阻止讓豫津渡過了這一劫。這些事看來矛盾,卻點出了言侯的執著。因為心中的那些情義,才使他願為那些已逝之人報仇;也因為那些情義,長蘇提起宸妃才讓他能回頭;更因為心中有情,也才記起豫津的無辜。

言侯是太師之子,聰慧、觀人於微、也有膽識,長蘇初次的拜訪便跟豫津提起言侯的過往,為的也是點出他的這種才智和膽識。這樣一個面對危局時能臨危領命、深入敵陣而不惧的人,才有那個能耐策劃這樣的一場行刺。而他在被揭穿後的不惧,也更突出他心中對那些情義的執著。他和長蘇對談的這場戲,既有千鈞一發之勢的沉重,也有煙消雲散的淡然,而這兩重氣氛的轉變就在兩人的對話中化開,是很讓人喜歡的一場戲。

長蘇勸止了言侯的行動後,言侯雖感謝他的阻止保住了豫津,卻也表明不會因此而相幫譽王(他以為長蘇是譽王的謀士),這是因為他對林家和祈王的情義,還有內心對善惡的堅持。長蘇也沒有要他幫忙,只讓他靜觀其變。


長蘇第二次去拜訪言侯為的是請他幫靖王打點人脈,探聽朝臣的風向,而這一著最適合的人選便是言侯。長蘇其實是很有把握言侯會答應的,不過仍是要親自去拜託以示誠意。

言侯在這一次的會面也做了決擇,他的決擇也是種情義之擇。一開始他以為長蘇是為譽王而來,還先聲明說自己不會幫忙,然而他沒想到長蘇卻是為靖王而來。為了確認,他還特別提了兩個問題去確認。這兩個問題在尋常人眼中都是兩難之擇:

言侯:「朝局混亂,後宮凶險,人心叵測,陛下偏私,在此情形之下,靖王對譽王並沒有勝券。我安居府邸,好歹算是一名富貴閒人,你卻讓我捲入一場並沒有勝券的爭鬥之中。」

長蘇:「是。」

言侯:「當今的皇后是我胞妹,譽王是皇后的養子。你讓我幫着靖王去對付譽王,於情於理不合。」

長蘇:「確實如此。」

言侯:「不合情理又無勝券可握,先生何以提出如此要求呢?」

長蘇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回問他可願意。而言侯雖然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卻仍是在稍為沉思後,很堅定地回答了「願意」。



對這個答案,長蘇不覺意外,因為他知道言侯心中那對情義的執著,一定會答應。言侯也沒有多言他為何答應,但那個原因卻是清楚明白的,甚至連豫津在此也沒有多問。

言侯的答應就是他的執著。他對朝局了解透徹,知道只有靖王有那個能力和意願去幫那些他在意的人雪冤,也明白靖王自小受到的教養能够實現他心中朝政的清明理念,所以就算這個選擇有風險,也有兩難,他仍是選擇了他認為對的一方。這種為了心中的一種執著而壓上個人和身邊人命運的決擇,不是那麼多人可以做得到的。


言侯更令人感佩的地方是長蘇的第三次請託。他請言侯在救衞崢一事上幫忙絆住夏江。這是一件非常難的事,也唯有言侯能有此魄力去面對夏江的陰狠。對於這次的請託,言侯在決擇上更是義無反顧地答應相幫。

因為知道固中凶險,知道救衞崢是很不智的舉動,但為了那鼓不惜一切的情義之擇,他理所當然要幫,也很樂意去幫。 也之所以在面對夏江的那一場,他能毫無顧忌地說:

「你可以不相信情義,但最好不要蔑視情義,否則你終將被情義打敗。」




這一句話就道出了言侯在整個故事中所佔的主題。對他來說,情義是何以為人的主旨,沒有情義之人終會被情義所敗,而他也是一直堅持情義之人。

2016年3月31日 星期四

<琅琊榜>之人性的決擇.高湛的善意

<琅琊榜>的主題裡其中一個讓我覺得很有意思的主題是人性的選擇,不管是為正義的,還是為私利的,甚至是為情感的,每一個選擇都有其用意,而呈現出來的方式也豐富了整個故事。

其中一個頗為有趣的是梁帝身邊的高湛。




高湛在<琅琊榜>中有着不可或少的功用,除了主要的東宮之變那場戲之外,他在劇中其實很能襯托出梁帝的性格,也代表了一種人生取捨和安適其位的生存哲學。

小說中對高湛的描寫不算詳細,除了東宮那場之外,另一個重點是文中伏筆的那句「就算不是我們的人,也是我們的人了」,為的是展現在最後靖王終於有了能力登及高位,而高湛的選擇就是為了襯托他的能力。

雖然小說中提得不多,人物也呈現得較為片面,但是在電視劇中高湛卻是個頗有存在感,並且豐富立體的人。我想大概是因為演員呈現出來的氣質和演員之間互動所產生的效果,使得高湛顯得更為有趣。

高湛是梁帝身邊不可或缺之人,有時像影子隨行,有時如玩伴陪着梁帝消遣,有時是秘書照顧所有起居、傳遞信息和記下任何事情,有時更是心事聆聽者……對梁帝來說,高湛比任何人都接近他,也只有高湛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人。

劇中的梁帝和高湛常常會有些有趣的互動,這是小說沒有描繪出來的一些小設定,例如梁帝心情不好在花園行走,因為走到芷蘿宮而想起宸妃,他說起宸妃的事時,高湛和其他內監都退得遠遠的,梁帝故意把他叫到身邊。



靜妃被發現在拜祭宸妃時,梁帝去看完她再回去審景琰時,他和高湛的對答也很有趣。


他問高湛是否覺得皇后對靜妃出手有可疑,而高湛卻滑頭地回了句:「您是說靜妃母子今日命里犯衝嗎?」博得了梁帝的吐糟,也緩和了緊張的情勢。

這些種種有趣的小設定看來是依着演員的特點來設的,也可以說是演員豐富了這個角色。

小說中對高湛的評語是東宮事變時梅長蘇說的,他說:

「若說這世上誰最瞭解陛下的心意,那絕不是皇后貴妃,不是太子譽王,不是這些一直揣測他聖意的朝臣,而是高湛。他朝夕在陛下身邊服侍,這些年恩信不衰,沒有機敏的反應、準確的判斷是做不到的。」


這一段看出了高湛的隨機應變,和他的生存哲學。因為伴的是君,所以要慬慎,做任何事都是依着梁帝的性子去做,也因為他長年相伴,只著重在梁帝身上,所以對他的一切要求都了然,才能做得到準確判斷。而高湛另一個特點是他雖然受梁帝寵信,但卻不會恃寵而驕,也不會為了得什麼好處而選邊站,始終保持着一種中立的態度。

「天子身側,侍君如虎,又處於後宮那種陰詭之地,高湛絕對是個明智聰穎之人。一心忠君,不捲入內宮寵爭,不涉足朝政是非,不動壞心思不害人,有機會就不著痕跡地送些人情賣些好意出去,這樣的做法,無論將來是何人得寵,何人得位,他一個善終是跑不了的。反而越是那些動作甚多,站位排班投靠這個,支持那個的人,一批接一批地倒下。朝堂如此,後宮……又何嘗不是如此。」

梅長蘇說高湛有機會就會不著痕跡地送些人情出去,在戲中其實有好些伏筆就展現了這種送人情的手法。除了小說有提的阻止蒙摯要詔書的人情之外,劇中安排了高湛去宣讀立靖王為五珠親王的聖旨(這個小說中是司禮監的監正大人),並且安排了在宣讀聖旨後高湛向靖王提點一系列成為親王首日上朝要注意的禮節,這一點也增強了他會送人情的設定。

高湛提醒靖王以親王身份上朝首日別亂了次序

鋪排了這麼多之後,重點就在夏江指證林殊的那場戲所呈現的高湛的選擇。

梁帝因為聽信夏江之言要召長蘇進宮對質,高湛感覺得到事情的不妙,所以在靜妃派宮女送來食物時悄悄地傳信要靜妃阻止長蘇進宮。

悄悄傳訊要靜妃阻止長蘇進宮

另外在梁帝賜毒酒要殺長蘇時故意說出提示,而這一著使得梁帝驚訝非常,因為他從沒想過高湛會背叛他的命令。

故意說酒是誰的,提示了毒酒的用意

對高湛來說,這一個提示的選擇雖然展現出他靠向景琰的心志,卻也是另一種人性的決擇。在我看來,他的這一個選擇並不只是因為覺得景琰已經有了足够的權力而投靠,反而更多是為了梁帝和靖王的情感之擇。

因為他在梁帝身邊太久,一直看着他從權力極盛走到如今的暮年,也見證着梁帝殺子後的痛苦,他知道不論長蘇是不是林殊,他的死都會讓梁帝和靖王產生更大的嫌隙而走到不可挽回的情境,他不願再看到梁帝在失去兩個兒子後再增加一個,所以才冒險做出這樣的決擇。

我覺得在這一方面高湛也是個有情義的人,他並不是個只為保命而機關算盡之人。在他的這個選擇下,我認為他是基於對梁帝的情義而做的,也是為靖王而做的。他在宮中甚久,看着這些皇子們長大,又是陪着梁帝一路走來的人,所以他也是有情感的人。雖然位處於一個爭權奪利的宮庭,但是卻也未到泯滅人性之境。而他一直以來的中立態度何嘗不是一種看化的姿態。甚至可以說,從那句:「有機會就不著痕跡地送些人情賣些好意出去」就看得出來他心中還是有所堅持的。或許有很多事他阻止不了,也無法阻止,但是在能力所及之處,他還是盡量做出他可以做的事。

<琅琊榜>一直在強調人與人之間的情義,或許就因為現實的社會失去太多人與人之間相互信任、建立情感的遺憾吧。所以我覺得高湛這個人物的設定就展現了其中一種情義的可能,一種善意的人性決擇。

2016年3月21日 星期一

<琅琊榜>之子不知父.談梁帝和皇子們的權力關係(2)

上一篇寫了太子和譽王,這篇來談談祈王和靖王跟梁帝的權力關係。

梁帝和祈王

祈王在<琅琊榜>裡一直是個側寫人物,只存在人們口中,就算在電視劇裡也是屬於一晃而過的鏡頭,但卻是個不可忽略的人物。



祈王在人們口中是個賢德與才能俱佳的皇子,梁帝也承認他是自己眾多皇子中最優秀的那一個。對於梁帝來說,祈王是他心中永難磨滅的一道傷,不僅是因為祈王是他下令處死的,在我看來,也是因為祈王的太過出色勾起了梁帝奪得帝位的傷痛。

梁帝奪位的經過,故事裡沒有詳述,但從言侯、長蘇的話中有些蛛絲馬跡,例如言侯曾說過他和林爕一同扶助梁帝上位;長蘇在金殿呈冤時也講述了林爕如何幫他平亂並助他上位的事情;再加上梁帝自承如何利用玲瓏公主來取得帝位等,都看得出來梁帝在登基這一點上是用了不少手段才得到權位的,那麼也可以說他其實一開始並非是皇位的最佳人選。加上奪位過程中利用了言侯、林爕和玲瓏公主這些人,他內心也是有着一些不太光明的角落。而這種種在他真正得到帝位後,那絕對的權力滋味漸漸把他內心對得到皇位的陰暗面發酵得更暗,也讓他難以接受有人威及他的權力。

祈王參政時,在一眾大臣的眼中是非常出色的,年少有為,又勤政德賢,因而得到眾人的擁戴。而這樣的擁戴在梁帝眼中卻勾起了他曾經為奪位而經歷的痛苦,恐懼於隨時會失去權位;而祈王的光明對應梁帝內心的黑暗,只增加了梁帝對這個兒子的忌憚。只是這忌憚本來還不到完全失控的地步,卻在夏江為了除掉祈王而陷害他,使他背上謀逆之罪時,梁帝便有了籍口去除掉這個兒子。

梁帝對祈王的處決,是在他盛年之時,那時的他對權力的慾望也是最盛之時,所以容不下任何對他有威脅的人,就算那個人是他的兒子。也因此祈王種種在旁人眼中的好在梁帝眼中都成了不順眼之處,也一點一點埋下殺他的決心。

梁帝這種權力引起的猜忌,祈王並不知道,所以他就算臨死也不太相信梁帝會殺他,也是為何他會說出「父不知子,子不知父」的話。這一段是長蘇在最後一次見梁帝時說的話,把祈王的「子不知父」說出來:

「祈王臨死前,曾令宣詔官將陛下賜死的詔書連念了三遍,他聽完之後只說了一句『父不知子,子不知父』,眼睛沒眨一下便飲下了毒酒。陛下可知這句話是何意?陛下若知祈王,當不會懷疑他有大逆謀位之心,祈王若知陛下,也不至於到死仍不相信你會殺他。」


 當長蘇問梁帝得知林帥和祈王有冤可有愧意時,梁帝卻說:

「他既是臣,又是子,卻在朝堂上屢屢頂撞朕,動不動就說天下天下,你說這天下到底是朕的天下,還是他蕭景禹的天下?」

對於梁帝來說,祈王是臣和子,但在他心中是先臣後子,而當祈王威脅到他的權位時,他先想到的便是祈王犯了為臣之忌,而不是父子之間的情感。

長蘇為祈王做了以下的辯解:

「祈王勤德賢能之名,皆是靠他的政績得來的,與陛下但有政見不同,都是當面直言,從無背後半點苟且,可是他的光明忠直在陛下的眼中,卻只有頂撞二字,他在獄中喝下那杯毒酒,心中該是何等的悲涼,只怕陛下難以體會吧。」

 這一番話觸動了梁帝內心的悲傷,只是他被權力腐蝕的內心卻仍是掙扎着覺得自己是不得已的,他說:

「並非朕生來無情,只要坐在這把龍椅上,人自然是會變的,你記著,無論景琰現在怎麼樣,等他坐上了這個位子,他也會變的。林爕曾經想要的朝局,他想要的那個天下,朕給不了他,祈王也不可能給他,永遠都沒有人能够給他的。」


這裡梁帝把自己的錯歸疚於權力帶給他的腐蝕,卻也沒有反省到他自己在做選擇時所遺失的情感。

長蘇回他:

「陛下迷失在至尊之位,失了本心,但絕不是人人皆會如此。做為父皇,你不懂祈王,更不懂景琰。」


梁帝和靖王

靖王是梁帝幾個兒子中最不受寵的一個,一來是他的性格倔強,不知變通;二來也是因為赤焰一案後他總是要為祈王和林帥一家辯護,這點衝擊了梁帝的皇權臉面,使得他對靖王毫無為父的仁慈。不過雖然不喜歡靖王,也常常對他苛刻,但是祈王之死也使得他沒有再做出對靖王更嚴厲的事來。不過有趣的是,靖王後來的受寵卻也是因為他的倔強不知變通,直來直往的性格,而這一點在梁帝眼中成為優點主要還是因為他覺得靖王不會成為他的威脅。而這個變化說到底,仍是梁帝自私的一種表現。

故事一開始便展現了靖王的不受寵,像是回京述職時被擋在宮外兩個時辰不被接見;差事做得好也得不到讚賞;甚至還要被太子和譽王在梁帝面前教訓。故事的前部份,梁帝對靖王的心態都是很苛刻的。

侵地案時,長蘇讓蒙摯在梁帝面前說了幾句話,使梁帝想到要用靖王來主審侵地案。

梁帝:「你提醒了朕,此案須得有皇族坐鎮,但未必一定就是他們兩個,景琰不是在京城嗎?對,他那個倔脾氣,正好用得上!」




蒙摯好奇為何長蘇教他的那番話會使梁帝想到用靖王來主審,長蘇說:

「因為他沒有那麼疼愛景琰,因為不疼愛,所以他不在乎景琰去辦這個案子會得罪多少人,會遇到多少阻碍,沒有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才會想到選擇他。」

這個其實也看出了梁帝在父子情感上的缺乏,對他來說,什麼事都不及他的權力施展重要,那個時刻靖王對他來說就只是一個適用的棋子。

隨著後來的發展,當太子和譽王的所做所為越來越令他失望,也越來越使他不耐時,靖王的無爭和忠直才使得他對他的眼光有了轉向。他覺得靖王不在朝堂結黨,不威及他的皇權,又能把他交辦的事情做好,更甚的是也從不以做過的事情來討賞,只是安安靜靜地盡好他的本分。因為沒有威脅,梁帝便開始放心,也因為放心,他對靖王才開始有了恩寵之心。不過這份恩寵,還是基建於他的權力掌控之下。

衞崢一案結束時,他在靜妃面前便有了想立景琰為太子的想法,他說:

「景琰嘛, 他不在朝堂上結黨,持心公正,朕很是喜歡」

九安山之變後他找紀王商量立太子之事時也說了:

「他不是朕最優秀的兒子……景琰有景琰的好處,他知道收歛,這一點,跟景禹是不一樣的 。」



對梁帝來說,當年祈王給他的感覺就是鋒芒太露,威脅到他,所以靖王的內歛才會成為他欣賞之處。最終,他選擇了立靖王為太子。也在景琰上位後讓他監國。


不過這些都是在覺得能掌控這個兒子的情況下。

當他聽信夏江之言認定長蘇就是林殊並且被夏江挑動覺得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時,景琰的反抗也引起了他的不滿。

再加上在金殿呈冤時,看到景琰也要求重審,並在他舉劍想殺長蘇時站到長蘇面前,他的怒意更高,甚至舉劍威脅要殺景琰。


梁帝說就算殺了景琰,還有其他的皇子可以取代他,以此來威脅景琰。然而在這裡他其實心中已經明白到就算如此,他的權力其實已經失去了。因為那一刻的朝堂上,所有人都站在了身為太子的靖王身邊。因此他最終只能丟下劍狼狽離去。

在面對梁帝的威脅時,景琰說了一句:「當年皇長兄沒有做過的事,兒臣也不會做。 」這句話靜妃也在後面跟他再說了一遍。梁帝對此還是很難相信,因為在他的內心,他從來沒有感受到兒子們對他的情感,而他自己也沒有對兒子應有的情感,他只有權力心。


梁帝和皇子們的關係,說到底也是缺乏情感交流的一種關係。這也是中式社會最常見的關係定位。父親的高高在上,加上權力慾的侵蝕,看不見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和情感交流,最終只能落在父不知子,子不知父的重重誤解之中。而這樣的關係,我們重複又重複地看到,什麼時候悲劇才能減少;又要到什麼時候,父才能知子,子也能知父?

2016年3月19日 星期六

<琅琊榜>之父不知子.談梁帝和皇子們的權力關係(1)

一直覺得<琅琊榜>中梁帝和他的幾個兒子之間的關係刻劃得很不錯,也帶出了中式社會裡君臣父子之間總是先君臣後父子,父權大過天的問題。

小說中對梁帝和他的皇子們的關係描寫得不算很深刻,但是在電視劇中卻展現得很不錯,尤其把梁帝因為權利而迷失了本心,並且失去對人應有的親情和信任的缺失刻劃得入本三分,讓人印象深刻。這份深刻其實也帶出了中式社會中由來已久,因為父權關係而引致的人與人之間情感缺失的問題。

<琅琊榜>的整個故事雖然是繞着赤焰的冤案來寫,但是梁帝這角色卻是此案的原由。若不是他對權力的執迷使他失去本心,他不會變得那麼多疑;若不是他的多疑使他無法相信人,就不會牽扯出後來種種因為權力爭鬥而產生的悲劇。




長蘇在最後面見梁帝時為祈王做了一番申訴,他把祈王在臨死前說的「父不知子,子不知父」這句話告訴梁帝,而這句話正正就是君臣父子的權利關係中的問題所在。

在中式社會裡,父權的存在,總是令人有種高不可攀的感覺。而整個社會的意識裡,總是被教育着父權的絕對,一旦反抗和挑戰,就會被視為大不敬,而歷史上斑斑的血跡中父殺子這種父權養成的悲劇卻一直持續着沒有間斷。

劇中分別描寫了梁帝如何對待他的幾個兒子——祈王、太子、譽王和靖王。每一個皇子跟他之間的角力都看得出這種父權帶來的問題。


梁帝和太子

先談太子景宣。

這劇一開始就從譽王和太子的爭鬥談起,而這兩人之所以爭鬥不休,原因卻是出在梁帝為了平衡朝局的心態上。他之所以要平衡,一對一的制肘,是因為當年的祈王使他產生了恐懼,恐懼失去權力。 害怕再來一個他掌握不了的兒子會威脅到他的皇權,所以才要提拔譽王來制衡太子。

梁帝這種為保自己權位而耍的手段卻為兩個兒子埋下了之後的悲劇。

太子就如一般兒子對自己父親的期待那般,會希望能得到父親的認同,期望能有所作為來獲得父親的讚賞,尤其他並沒有特別出色到可以像祈王那般得到人們的認同時,他便更期望能成為父親心中特別的存在。可是梁帝給他的卻是一個敵手,一個隨時可以取代他的譽王。

太子的自卑在東宮事變中展露了出來。因為多次的失德和事敗,太子被禁足東宮,滿心的怨無處可發,才使得他在喪期時躲在東宮飲樂。喝醉的他便說出他的不滿,他說:

「父王總說我無德,如果不是父皇提拔了一個譽王來跟我做對,我能幹那些事嗎?父皇的德行就很好嗎?」

他的這番話讓梁帝聽見,當下其實是激怒了梁帝,使得他一度抽出蒙摯的劍想要衝進去砍他。只是在高湛和蒙摯的勸服下收了手,而梁帝對此也產生了一點疑問,當他跌下去被扶起來時便問了蒙摯一句:

「東宮如此怨憤,難道真是朕做錯了嗎?」



只是他的疑問卻仍沒有讓他察覺皇權為他帶來的問題,所以他還是處置了太子。親子的情感始終還是不及他對權力的戀棧。

太子的下場可以說是典型的君臣父子的衝突結果。東宮那一場戲在太子哭着看梁帝離開而結束,而這一幕也可看出梁帝對太子不算很重視的一種情感關係。


其實我覺得梁帝對太子的感情很淺,若不是因為寵愛越貴妃,他可能也不會立景宣為太子。所以他才沒有太多的傷感,就算有疑問,卻不太認為是自己的問題。



梁帝和譽王

太子求之不可得的認同在譽王身上也同樣發生,只是在劇情的展現中,梁帝其實是比較偏愛譽王的。或許因為譽王是比較嘴甜的兒子,很懂得討他歡心,很懂審時度勢,不會去觸碰梁帝的逆鱗,所以比較受寵。

在衞崢一案結束,私炮坊一案重提後,譽王被降為二珠親王,他本來已經沒有鬥志想要再戰了,卻因為知道自己是玲瓏公主的兒子後再度燒起奪位的欲望。這一段的劇情有趣的地方在於兩邊的不同述說。

這一邊梁帝和高湛提起譽王的生母,並且談及他對譽王的期待。梁帝說:

「景桓天資聰穎,從小就爭強好勝,人人都說,皇子中就數他最像朕,其實朕何嘗不是這樣覺得」






他還說:


「當初之所以升他為七珠親王,除了有制衡太子之心,朕也着實想看看,如果他的德行,能超越太子,這天下也就未嘗不能交到他的手上,擇賢而立啊」


可見他還是對譽王有所期待的。只是這份期待和認同,他卻從來沒有跟譽王提及,也從沒有在譽王面前表現出來,所以譽王根本無法了解這份期待。

譽王的疑問便在另一邊的鏡頭中呈現出來,他的一番自白充份帶出了譽王的失望:


「父皇,我一直不明白,為何你對我總是忽遠忽近,原來從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永遠不可能成為儲君,因為你絕對不可能讓一個有着滑族血液的皇子去繼承皇位。你對我最大的恩典,竟只是把我當成你的一顆棋子,從前壓制太子,現在制肘靖王。我還一直心存希望,無論我怎麼和景宣鬥,和靖王鬥,卻從來沒有想過要違逆你,和你鬥……」





譽王的心傷,其實也是因為父子之間難以跨過的那道鴻溝,這種缺乏交心的父子關係說到底也是父權至上帶來的問題,為父的放不下身段,為子的也猜不到父親的心思,無法溝通的親子關係正正是我們的社會由來已久的問題。


其實劇中把梁帝和譽王之間的父子關寫得不錯,尤其在譽王謀逆失敗後梁帝去見他的那場戲,兩人之間互相質問的張力把父子間的衝突更為清晰地展現出來。



梁帝去見譽王時被質問他和玲瓏公主的事,梁帝一度流淚,為了無法跟兒子說清楚內心的感受而心傷。這點在後來他也曾跟紀王說到他的心痛。

而譽王質問他是否對玲瓏公主有所愧疚,其實是想知道在梁帝心中對他是否也有愧疚,然而梁帝的回答卻寒了他的心,梁帝說:


「一顆棋子,到了該捨棄之時,難道下棋的人還會憐惜不捨嗎?」

他的權力慾在此赤祼祼地展現在譽王面前,而他會如此跟譽王說其實也是因為他覺得譽王那麼像他,應該能明白他會做此選擇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想為自己開脫,尋求一種認同。這種為自己找籍口,認為自己沒錯的父權很常見。

只不過譽王還未到他這種程度,也因為那種赤祼的剖白而對父親絕望,也才會失控地吶喊出來。他的哭喊其實道盡了那種無望的父子關係。




其實我覺得譽王和梁帝的關係是寫父子情寫得最好的一段,從寵愛到背叛,君臣父子間想要親情卻得不到,想要相互理解卻心思各異,最終走向兩個極端的衝突刻劃得很好。


至於梁帝和祈王與靖王的關係下篇再談。